许夫人斜睨了贺大老爷一眼,将茶杯又推了回去,笑着道:“快喝,喝完我们也该歇息了。这事儿我还是不放心,等馨儿出嫁前,一定要好好叮嘱她一番才是。”
贺大老爷接过茶杯,一饮而尽,便叫了大丫鬟回秋进来收拾屋子,和夫人安歇了。
简飞扬骑着马来到贺府的外面,却有些近乡情怯的感觉,都不敢上前敲门。
想了半天,他还是将马拴在一旁的谒马石上,自己拿面巾蒙了脸,悄悄地从贺家大门前一跃而进,窜进了贺家的后院。
内院里养得几条大狗突然听见头上有风声掠过,都是一惊,从自己窝里钻出来四处嗅了嗅,发现并没有人影,便又钻回去睡了。
简飞扬伏在内院里的一棵大树上,看见那几条狗的样子,嘴角微翘,低头抱紧了兰花盆,飞身进了贺宁馨的院子。
贺宁馨的屋里早就熄了灯,像是睡下了的样子。
简飞扬想了想,取了几颗石子,往贺宁馨的窗子上砸去。
贺宁馨的屋里没有动静。一旁的耳房却打开了门,一个丫鬟披着件长袄走了出来,四处看了看。见院子里面并没有旁人,那丫鬟只当自己听岔了,打着哈欠回到耳房里,关了门继续睡下。
简飞扬见这值夜的丫鬟并没有睡在贺宁馨的房里,微微有些惊讶,转而一想,又觉得高兴。
简飞扬并不知道贺宁馨一向不喜欢让丫鬟值夜,只是让她们住在旁边的耳房里,有事就拉了床边的铃绳叫她们。
“宁馨,宁馨,你在里面吗不跳字。简飞扬蹑手蹑脚地来到贺宁馨闺房窗户外面轻声问道。
此时已是深夜,贺宁馨正去了自己的空间须弥福地,看看裴舒芬最近都在做些什么。突然听见外面似乎有人唤她,贺宁馨心里一惊。——以前她在自己的空间里面的时候,从来听不见外面的声响。今日不知是谁,声音居然可以传到空间里面。
贺宁馨闪身从自己的空间里出来,回到自己的床上,听见有人在窗户外唤她的名字,正是简飞扬的声音。
听见简飞扬的声音,贺宁馨不知怎地,赶紧披了薄氅,从床上起身,来到东面墙下的暖炕上,对着外面惊喜地问道:“是飞扬么?你回来了?——这么晚了,你过来做什么?我爹娘可知道你过来?”
简飞扬有几分赧然。他刚刚从东南道办了差事回京,一到家,听了东兴的话,担心贺宁馨受了委屈,等不及明日天亮再正大光明的拜访,居然大晚上就飞檐走壁,溜进了贺家的内院,摸到贺宁馨的闺房外面。
“你怎么不说话?”贺宁馨追问道。
简飞扬见拖不过去,只好招了:“……伯父和伯母都不知道,我是翻墙过来的……”
贺宁馨又好气又好笑,待要说他两句,又有些舍不得。可是不说,又怕他做出更离谱的事情,正自踌躇,又听见简飞扬贴着窗户敲了两声,道:“你还难受吗?可想要什么吃得?我给你弄了盆新样子的兰花,你看看你可喜欢?”
贺宁馨心里泛起一股既酸又甜的味道,把整个人都泡得酥酥麻麻的,觉得站都站不起来了,只好靠在窗户边上,低低地道:“真是胡闹。大晚上的,让人知道了,可让我怎么做人呢?”
隔着茜纱窗,贺宁馨的声音又轻,一般人都是听不见的。只是简飞扬耳力灵敏,贺宁馨声音虽小,他也在外面听了个一清二楚。
听见贺宁馨怕人知道,坏了名声,简飞扬悚然而惊,暗骂自己鲁莽糊涂,忙对屋里人道:“是我莽撞了。宁馨你别害怕,我来得时候,并没人知道……”
贺宁馨嘴角翘起一个愉悦的弧度,对窗外柔声道:“天色不早了,外面凉。你赶紧回去歇息吧。要是有事,你明儿天亮的时候过府里来,我陪你说说话,好不好?”
简飞扬皱着的眉头不知不觉地松了开来,虽然对方看不见,他还是忙不迭地点头:“好好——我把兰花放在你门口了,我明儿再来。”
又过了一会儿,外面寂然无声。
贺宁馨以为简飞扬已经走了,才起身出去,打开了自己卧房外面的大门。
沉沉的夜空里,一盆翠绿色的兰草放在门前的地上,拉出几枝长长的茎干,往一旁生发开去,上面开满了杏黄色的小花,斜斜地伸展到暮色里。
贺宁馨惊喜地低叫了一声:这可是极为罕见的“午夜留声”据说是五六百年前,还是前朝流云朝的时候,由当年天纵奇才的太宗皇帝,从西域引进的兰花品种,这名字还是流云朝的太宗皇帝亲自起的。当年只有皇宫大内有种,后来经过历年战乱和朝代更迭,“午夜留声”已经销声匿迹了。在喜爱兰花的人心里,都以为这样的兰花已经绝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