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嫔听出那应“是”的声音不属于在场任何人,惊讶地抬起头,却根本没看到任何人动,捏着帕子的手就是一紧,原本信心满满地心也慌了起来。若是寻常审讯,她敢确定手下的人不敢说她半句不好,毕竟他们的家人都在魏家的控制之中,可若是皇上有什么暗中的手段,她就不能确定了。
乾隆瞧见令嫔的表情,当即冷哼了一声,“你一边跪着,这后宫的事自然有皇后掌管,没有你插嘴的余地。”
令嫔自从承宠上位,还从来没被乾隆这样厌弃过,咬咬唇委屈地低头应道:“是,臣妾再不敢多嘴了。”她下意识地扶住了自己肚子,万分后悔前来保这几人,看来一段时间没见,她这次是揣摩错了皇上的心意了!原还想皇上秘密行动是为了保全五阿哥他们的脸面,从轻发落,没想到皇上好像完全变了一个人似的,竟是真的不宠他们了。可伴君如伴虎说的就是如此,你永远不知道哪一天就遭了皇上厌弃,而被皇上厌弃,就和打入冷宫差不多了。
乾隆面无表情地看着五阿哥,沉声问:“你说说你想干什么?没有小燕子你就不活了?你难不成还要跟着她去死?”
五阿哥握住小燕子的手,坚定而痛苦地说:“皇阿玛,儿臣也不愿意忤逆不孝,可是如今的情况逼得儿臣不得不如此啊!皇阿玛,您也爱过人,您知道儿臣的感受不是吗?如果小燕子就这样在儿臣面前死去,儿臣即使不死也同死去一样,一个人的灵魂枯萎了,不就是个活死人吗?”
苏雪云突然一笑,“那你想如何?让她做你的嫡福晋?”
五阿哥认真地回道:“是,我只要小燕子一个人,和她一生一世一双人,没有侧福晋也没有侍妾,只有小燕子一个!”
小燕子虽然对五阿哥喜欢她很吃惊,被握住手也很别扭,但她知道她刚刚差一点就死了,现在只有五阿哥能救她,所以她也牢牢地反握住五阿哥的手,不敢放松一分一毫,紧紧盯着乾隆和苏雪云的反应。
苏雪云淡淡地说道:“你觉得一个皇子的嫡福晋就只是一位妻子吗?你想过在各种宴席上,她要怎么同妯娌相处吗?想过等你出宫建府之后,她要怎么管理全府的奴才、打理一大家子的账务吗?想过你们的孩子出生,她能不能养好孩子吗?”
五阿哥一愣,反射性地回嘴,“这些都有奴才做……”
“哦,所以你娶她就只需要她逗你解闷,其余什么都不用她做?那你就是图她能陪你玩、逗你笑了?可你以后还要办差,你整日里忙碌的时候,她怎么办呢?你觉得她能一个人待在无趣的府里,还是你愿意让她整天出去大街上跟别人玩?如果她再时不时惹点祸……在宫里她得罪的是我们这些长辈,你能用慈爱、宽容来帮她求情,在宫外她有可能得罪所有京官权贵,莫非你还有脸面去跟那些大臣说自家福晋天真无邪?”苏雪云挑眉看着五阿哥,说的他哑口无言。
小燕子不服气地道:“我在宫外活了十八年也没出什么事,怎么就被你说的这么蠢?你就是看我不顺眼,你看不上我,我还偏要嫁给他,让你看看我能不能做好那个什么敌的福晋!”
乾隆直接被气笑了,也不理他们,反倒去问紫薇,“你呢?你被打晕带走,差一点就不能认爹了,还要落得个逃狱的罪名,这样你还为福尔康求情,你这是看上了他,是不是也非他不可啊?”
紫薇为难的说不出话,她想做个孝顺女儿,可也不想对不起心上人。福尔康不顾她的意见将她打晕带走让她难受,可乾隆要处死福尔康却让她震惊。她从来没想过至亲和心爱的人会发生冲突,也完全不知该如何是好,她无助的目光看向福尔康。
乾隆见了挥手命人把福尔康口中的布条也取了下来,福尔康一得自由就道:“皇上,紫薇曾经对臣说过,山无棱,天地合,才敢与君绝!皇上,臣求您,不要再为难紫薇了!”
这话说的!既不说他自己的罪过,也不说为紫薇好,直接就把两人私定终身的事给点了出来,而且还说的好像乾隆不成全他们就是为难女儿一样。
乾隆不知怎么的,看着下头跪着的这几个人,突然有些意兴阑珊,一句话都不想说了。若是从前他听了他们这些话,定然会感动,会为他们之间那视死如归的感情震撼,会觉得真情不易,对他们多有包容。可是他曾经以为令嫔很爱他,以为五阿哥很孝顺他,却意外听到他们在谋划着骗他争宠,甚至连真假格格的事他们也掺了一脚。反倒是皇后,每次都忠言逆耳,言行上并不讨好他,可回想起来,他每次去坤宁宫的时候,吃的喝的用的都极其顺手,那足以说明皇后对他的用心,甚至现在皇后不原谅他,他也能在坤宁宫感觉到家的温馨。
他看着这些,忽然觉得爱情不是这样的,嘴上说得再轰轰烈烈,又有什么意思?就像刚才苏雪云提的那些,五阿哥要和小燕子一生一世一双人真的想过以后要怎么过吗?他想着那些困难和小燕子的性子,都能预见到他们将来的矛盾。这样的爱情,完全没有考虑过现实,其实不就是不负责任?他以前觉得皇后的那些忠言逆耳烦得很,俗得很,如今想来却句句在理,所以小燕子他们才闹哄哄乱糟糟,而苏雪云带着两个孩子却过得无比舒心。
乾隆叹了口气,心里如同堵了什么一般憋闷,因为承认他们错就是承认了他自己错,他一直也都是期望真情的啊。可一旦这热烈的真情变成了虚情假意,那真的还不如平淡如水的真心真意来得好了,如今在他看来,令嫔就是那虚情假意,而苏雪云就是那真心真意,如此对比,他心里的天平早已倾斜得不成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