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伟奇是今年上半年刚调上来的公安局副局长,从分局局长,到市局副局长,实权虽然少了些,但级别总算上来了。他今年才四十,在领导的印象中有能力,自己跟各方面的关系,也都还保持得比较好,所以他对以后的发展,很有信心。
“方书记,我得了副字,也不知道真假,请你帮忙鉴赏一下。”冯伟奇拿着一副画跑到方赞家里,兴冲冲的说道。他知道方赞平常没事的时候,喜欢练练字。
“你这是从哪里得来的?”方赞没接字,先问道。看外观,好像有些年头,但正因为如此,他才会特别警惕。逢年过节,冯伟奇送点烟酒或者其他薄礼,他一般都会笑纳,这是人之常情,哪怕就是组织上调查,也能说得过去的。可如果是古董,那姓质就严重了。
“我淘来的。”冯伟奇随口说道。
“花了多少钱?”方赞见是冯伟奇自己买来的东西,顺手就接了过来。
“二百!”冯伟奇伸出二根手指头,故作神秘的说道,“我感觉这好像是米芾的字,如果是真迹,那我得发啊。”
“你确实得发,但不是发财,我看是发烧。”方赞哑然失笑,二百块钱就想买到米芾的真迹,简直就是异想天开。他还没仔细看,心里就判断这是赝品。原本还想戴个手套才打开,但现在直接就把这幅字铺在茶几上,甚至连烟灰缸都没有移开。
“这可未必,不是有句话叫捡漏么,谁也不能规定,只允许别人捡,不能让我捡吧。”冯伟奇争辩道,也只有在讨论字画的时候,方赞才忘记了他政法委书记兼公安局长的身份。
“你看,这幅作品中很多现代烟火气息。虽有米体之形,毫无米体之神。”方赞确实很喜欢书法,对米芾的作品,自然也有过研究,虽然不敢说是专家级别的,但比一般的人眼光还是要锐利得多。
“或许是米芾年轻时候的作品呢?”冯伟奇兀自不信,强词夺理的说道。
“不把你说服,看来你是不死心。你看看,用墨与米芾有着显著的区别。这幅字中,中很多字用涨墨,有的字甚至因涨墨而成瞎笔,与米芾‘臣书刷字’的用墨习惯殊为不符。”方赞拿出放大镜,仔细看了一会,笃定的说道。
“还有吗?”冯伟奇还是一副不相信的表情。
“运笔风格与米芾也大为不同,米芾运笔中锋与侧锋并用,中锋立骨,侧以取妍。而这里的字,笔笔用中锋。米芾落款时,‘芾’字草字头下面部分点与竖全都连写成一竖,但展示的作品落款时,将一点与一竖分开写。另外就是常识姓的问题,既是宋代米芾的作品,经历了这么长时间留了下来,肯定经过多代人的展转收藏,按照我国古代收藏书画作品的习惯,上面应当钤有多个收藏者的收藏印。但这幅字上只有创作者的两枚印章。如果你还觉得这是真迹,那我也没办法了。”方赞说道,能在别人面前展示自己的能力,让他心情舒畅。这就像破了一件案子,或者打赢了一场战役。
“我还以为捡漏了呢。”冯伟奇一脸的沮丧。
“你也别灰心,你是外行,打眼是很正常的,如果每个人都能捡漏,那这个世界就会疯狂。”方赞放下放大镜,微笑着说。
“方书记,我还得多向你学习啊。”冯伟奇给方赞敬上枝烟,点上之后,感慨万端的说。
“兴趣才是最好的老师,如果你学习只是为了去捡漏,我劝你还是别学了。”方赞说道,他也算是入行多年,但这么多年,也没有捡过漏呢。如果捡漏真的这么容易的话,他早就天天去逛古玩市场了。
“方书记,我先告辞了。”冯伟奇叹了口气,兴味索然的说道。
“嗯,你也别泄气,就当是买个教训吧,再说了,虽然是赝品,二百块钱还是值的,至少你没有亏本。”方赞笑了笑,如果不是碰到行家,还真的容易被人忽悠。特别是那种半懂不熟,又喜欢自以为是的人,很容易着道。
“我看着就心烦,等会一把火烧了。”冯伟奇气道。
“虽然是赝品,但也是别人的一番心血吧,再过几百年,这也算得上是古董呢。”方赞笑着说。
“方书记,这东西我就不带走了,烦请你帮我处理一下吧。”冯伟奇站起来,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