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上好的门窗木料也挡不住其内传来的皇帝的暴怒声。
门外站立的内侍也好侍卫也好都面无表情,似乎什么也听不到。
不过这个程娘子会怎么样?
低头藏起神情吗?
内侍们悄悄的看了眼,见那女子依旧站着挺直,头并没有垂低一下,她的神情比他们的还要木然。
真不愧是神仙弟子,天子一怒都丝毫不惧,不知道此时她心里在想什么。
真有意思。
程娇娘想到,目光看着眼前的殿门。
史书上记载的重臣原来就是这样和皇帝应对的。
这位高大人在史书上有浓墨重彩的一笔,皇帝敬而重之,曾当面斥责皇帝,皇帝气而奔走回内宫躲不见,最后皇帝还是接纳了高大人的谏言,在史书上记为一段明君清臣佳话。
那书上短短几句话描述的场景,此时真切看到,感觉….挺有意思的。
不知道待会儿会不会看到皇帝气而奔走避之。
程娇娘的眼角微动,并没有见到皇帝气而走,倒是见一个内侍低着头脚步匆匆的走开,转过长廊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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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妃宫内,已经能半坐起的安妃正由侍女小心翼翼的喂着汤药,闻听此言顿时连声咳嗽。
“娘娘!糟了!”她颤声喊道。
一旁的交椅上,皇后娘娘正闭目,似乎根本就没听到小内侍的话。
“吃你的药。”她说道,“快点把你的脉象调好了,如不然等高大人带着太医院的所有人来诊你的脉,那才叫糟了。”
此言一出,安妃本就苍白的脸更加惨白,伸手抓过药,也不用宫女喂自己仰头几口喝了。呛得连连咳嗽。
“娘娘,娘娘。”她一面咳嗽一面颤颤的喊道。
皇后依旧坐在交椅上,笑了笑睁开眼。
“你怕什么?你都有胆子敢说是晋安郡王送点心那日才有了身孕,也敢明明在太医诊出胎儿不稳的时候还说怀的龙子。安妃,你胆子不是很大嘛,怕什么。”她笑道。
安妃呜呜的哭了。
“娘娘,娘娘,臣妾不是胆子大,臣妾是傻…”她哭道。
“傻什么。”皇后打断她坐起身来,“傻办法也不一定没用啊。”
安妃看着她抹泪。
“可是,可是陛下要是怀疑…”她急急说道。
“陛下会怀疑。”皇后说道,“陛下这个人最会怀疑了。”
安妃连连点头泪流的更凶了。
“娘娘,您说过。会让臣妾过好日子的,臣妾还不想死….”她哭道。
“闭嘴。”皇后说道。
安妃果然立刻听话的闭嘴了,流泪看着皇后。
“陛下会怀疑,不过,有人比我们更先被怀疑了。所以不用担心。”皇后说道,一面站起来,“这一次,本宫运气稍微好那么一点点。”
有时候,运气好那么一点点就够了。
勤政殿里,高凌波看着暴走愤怒的皇帝心内亦是说道。
他现在能及时站在这里,说起来倒是因为高小官人与程娘子的荒唐婚事。要不然他现在还在外边呢,那样等他得知这宫里出的事,再赶回来就来不及了。
所以说,这件事未必是件不好的事。
愤愤骂出一些天子不该说的话的皇帝忽的站住脚。
“朕知道了。”
“朕知道为什么这件事会发生了。”
“这件事的确怪朕。”
高凌波微微皱眉。
“陛下,臣适才言过了,其实怀璧其罪。壁不该有罪…”他附身施礼说道。
“朕知道你们依仗的就是这个。”皇帝打断他说道,脸上没有了愤怒,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的看着高凌波。
我们?这个?哪个?
高凌波对于皇帝的突然变化有些惊讶,竟然又冷静下来了。
看来真的有很多事都脱离他的掌控了。
这一次的出外,也许真的有些不妥了……
“….高大人。你们不是怕有人揣测朕的心意,而是根本就不怕。”
皇帝说道,吐了口气,慢慢的转身回座上。
“你们不怕,因为栽赃陷害贵妃的事真的是太拙劣了,根本就是不可信自取其辱的事。”
“贵妃怎么可能去害安妃,就因为她怀了个龙子?”
“龙子,贵妃又不是没有龙子,而且她的龙子如今已经长成人,封王,一个小小的胎儿尚未生下,生下能长多大,都是未知的难以预料的事,贵妃怎么会因为这个未知的事,去做出损害人人皆知的稳妥的事。”
道理就是这个道理,只不过皇帝说出来的语气真是奇怪,让人有些不舒服。
“陛下明智。”高凌波施礼说道。
皇帝坐回去,看着高凌波点点头。
“是的,这是人人皆知的道理,所以根本就不会有人认为贵妃会做出这种事,只会认为要么是意外,要么就是安妃心存不良。”他说道,“所以,对于贵妃来说,这真是太好的机会了,她就是做了,也不会有人怀疑….”
高凌波顿时大怒。
这个糊涂的皇帝,原来根本就没有清醒过来!
倒是动脑子了,只不过动的是糊涂脑子!
让他怀疑,可不是让他这样怀疑的!
真难为皇帝能想出这个!
“陛下,要是这样说,这世上就没有纯良的人了,人人都是凶手,人人都是害人者。”他竖眉说道,手握着笏板上前一步,声音比适才还要大,“陛下,疑邻盗斧要不得!陛下,你自己心疑,如何能公正,如果这么说,因为贵妃有理由脱嫌疑所以才有嫌疑,那安妃自然也可以这样想,自然也能这样做。”
听听这绕来绕去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朕知道。”皇帝抬手制止高凌波。这一次并没有因为他的咄咄逼人而愤怒,神情淡淡,“朕知道你的意思,只是这一次跟别的时候不同。”
“高大人。这一次的道理是人人皆知,这一次的事是拙劣可笑。”
“但有一件事,是很多人都不知道,朕不知道,只有贵妃知道的。”
什么?
高凌波神情惊愕。
“高大人知道不知道,朕也不知道。”皇帝接着说道。
“陛下!”高凌波再次大声说道。
“高凌波。”皇帝也再次打断他,“你可知道,月蚀前有太白经天?”
什么?
高凌波一愣。
太白经天?
这个念头没转开,最初进门前的念头转开了,他下意识的回头向门边看去。
那个女人!原来根本就不是来给后宫的妃嫔们诊病的!
“太白现。与月蚀会,太子危。”
皇帝的声音在耳边继续。
太子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