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虽如此,王上也不至于因此事对李牧如何……”
郭开想了想,还是摇头。
他很了解赵王。
赵王贪图享乐,自私自利,容不得别人半点忤逆,所以听不下忠言逆耳,但他心中还是分得清是非好坏,没庸碌到完全黑白颠倒的地步。
“所以这只是第一步。”
顾承道:“紧接着,你就可劝赵王迎回廉颇了。”
郭开不解:“这又是何意?王上最不喜廉颇啊!”
赵王的逆鳞,正是廉颇。
一朝天子一朝臣,他刚刚登基时,为了用最快速度掌控大权,将廉颇兵权剥夺,引发老臣的不满,内部动荡,被外界嘲笑为昏君。
越是如此,赵王越是刚愎自用,不肯承认自己的错误,直到后来赵国屡战屡败,迫于压力,才派出使者,去魏国想要请回廉颇。
廉颇一怒之下反出赵国,其实还是心忧故国,希望回赵效力,于是乎故意在使者面前显露本事,饭斗米,肉十斤,再披甲上马,以示宝刀未老。
辛弃疾有句诗,凭谁问,廉颇老矣,尚能饭否,典故就是出自于此。
谁知那赵使被郭开买通,回报时是这么说的:廉将军虽老,尚善饭,然与臣坐,顷之三遗矢矣。
这话什么意思呢?就是说廉颇饭量还是可以的,但坐一会就拉了三次屎。
其实细细一分析,就知道是污蔑之言,避实就虚,前后矛盾,但赵王顺水推舟,表示廉颇老了,无法再用,可谓皆大欢喜,郭开揣摩上意的能耐可见一斑。
现在郭开反倒谏言让廉颇回来,一会儿奸,一会儿忠的,到底要怎样?
顾承又问:“你觉得,李牧会同意赵王此时召回廉颇么?”
郭开并未贬低对手:“李牧昔日得廉颇看重,方有此成就,自然会同意。”
“错!李牧不会!”
顾承摇头:“因为信陵君新死。”
郭开一怔:“是了,魏王连信陵君都容不下,廉颇投奔魏国后,也一直受到猜忌,根本得不到军权,如果此刻大王让廉颇回国,魏王疑心病发,甚至会痛下杀手。”
“妙啊!有些事情,王上做得,臣子却做不得!”
乐乘脸上也露出了兴奋之色:“一旦李牧提出不让廉颇归国,大王可不会认为他是为了保护廉颇,定然是觉得李牧要控制兵权,说一不二,有了前面的嫌隙猜疑,李牧亡矣!”
“公子智谋无双,果然是上上之策!”
郭开迫不及待地起身,拱手一礼:“多谢了!”
目送郭开乐乘兴冲冲地离开,端木蓉脸色难看地道:“公子,即便是敌国,让这两个奸佞害了李牧将军,我实在看不下去……”
“放心,李牧大败匈奴,值得我等敬重,百战英雄,更不该死于小人之手!”
想想李牧历史上凄惨的下场,顾承也觉得可惜,微笑道:“郭开乐乘犯了一个错误。”
一直默不作声的焰灵姬眨了眨眼:“什么错误?”
“他们低估了李牧。”
战国四大名将,各有风格。
白起狠辣奇诡,廉颇稳重深沉,李牧高深难测,王翦最知进退。
若论阴险歹毒,李牧确实不及郭开乐乘这种谗臣,但他如今不是将在外,也无强秦外敌压境,郭开乐乘以为能凭借一两个阴谋诡计,就能轻易扳倒李牧,实在是小觑了这位高深难测的名将。
所以上上之策,遇到李牧,也会变成下下之策。
空桑明白了:“一旦郭开乐乘拿不下李牧,之前廉颇被换的旧怨也会爆发,便是赵国文武对立,国力大损之时!”
顾承颔首道:“招甘罗来,让他十日后,持旄节上殿,将秦赵同盟,共克燕国的出使任务完成。”
端木蓉道:“公子不上殿吗?”
顾承再度捧起赵武灵王的短长之篇,悠然道:“待我入宫时,就不是向赵王行礼,而是那赵王跪在脚下,连带着整个国家,一起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