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开什么玩笑?他当我是傻瓜吗?”拿破仑七世愤怒的将手中的遥控器砸向了前方的巨幕显示屏,黑色遥控器撞在防爆屏幕玻璃上瞬间解体,零零散散的塑料部件洒落一地,屏幕玻璃在被击中的地方黑了一大块。
站在沙发旁的巴斯蒂安、莫里斯和克洛德·盖昂,全都垂头而立,屏住了呼吸,噤若寒蝉。
拿破仑七世凝视着花掉的巨幕显示屏,在一片油画般的炫彩中,那突兀的黑斑生长着,缓缓的在吞噬着周边其他的颜色,逐渐变大,那黑色不是普通的黑色,极为深邃,彷如黑洞。不可遏制的,他的脑海中又出现了“黄昏战役”中的景象,比山岳还要高耸的第一神将,金光璀璨,如同从天而降的太阳神。金光、爆炸和毁灭将那片海照耀的如同夕阳沉没之海,而高悬在第一神将背后隆隆旋转的垃圾墙,仿似地狱之城要从深渊中破土而出。
这可怖又宏大的画卷深深的镌刻在他的大脑中,让他几乎每个夜晚都无法安然入睡。
恐怖如斯的第一神将都不是成默的对手,这个世间还有谁是他的对手呢?
拿破仑七世瞳孔中又闪过成默的脸庞,他直到如今都不敢相信这一切,不敢相信第一神将就这样被杀死了。
以至于不论何时何地回想起,这场景都像是发生在昨天。
他努力克制住这种情绪,让自己看起来没有那么害怕,他装作在竭力思考般语气低沉的说“我实在是想不明白,他究竟想要做什么?”
位于基克洛普斯堡垒最深处两百米的安全室一片静谧,声音像是被那挂在墙上的黑洞吸走了,而他自己的声音不过是种幻听,是在颅腔深处的自言自语。
拿破仑七世看向了一侧肃穆静默的三个心腹,装作心平气和的模样问道“他究竟想要做什么?”
三个人互相看了几眼,像是在商量谁先开口。气氛在三个人没有达成默契时,陷入了尴尬。三个人汗如雨下,在拿破仑七世的注视下煎熬着,最终还是巴斯蒂安忍不住先开了口。
“我是说”巴斯蒂安滚动了一下喉咙,“有没有一种可能,那个人确实被圣女冕下杀死了。毕竟圣女冕下是路西法曾经的妻子,在巴黎恐怖袭击中,他们的表现绝对是真爱,没有一丝作假。在黄昏战役之后,她对那个人的失望也是真的,分别在不同的场合说过,那个人的行为违反了国际法,犯下了战争罪,必须得到审判。她作为圣女,说这些话,我相信也是认真的,圣女在道德方面的洁癖,我们应该信任。即使圣女没有绝对的实力战胜那个人,但你们知道的,男人总有弱点,尤其是在和女人上床的时候,也许路西法对圣女冕下没有防备,让圣女冕下一击得手了呢?更何况,圣女和太极龙的话不能信,但我实在想不出来有什么理由,小泉京次郎和约书亚·罗铜財尔德会替那个魔鬼的死亡背书。”
“圣女冕下我比你们了解,就算她能杀死那个人,她也不会这样做,她一定会先抓住那个人,让他获得公正的审判,而不是在私下杀死他。”拿破仑七世冷冷的说,“别说这种自欺欺人的猜想,我需要你们提出有建设性的意见。”
巴斯蒂安语塞,讪笑了一下,“不如,您打个电话给约书亚·罗铜財尔德,您和他不是关系不错嘛?问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的电话现在接不通。”拿破仑七世冷冷的说,“就算打的通,他也不会对我说真话,谁知道他会不会给我挖坑?而且我们必须时时刻刻牢记一句话,做星门的敌人是危险的,做星门的盟友是致命的。”
想到因哥兰红狮和亨利国王被星门无情背刺的遭遇,其他人沉默了下来。他们都知道现在的局势盘根错节,在路西法对参与黄昏战役的西方集团发动了核打击后,星门的领导权完全瓦解。全球在接踵而至的潮汐海啸中陷入了极大的混乱,死亡人数和经济损失无法估量。更糟糕的是秩序的失控,不少国家都陷入了动荡之中。
原本这是不死不休的局,但圣女的出现,不仅消除核辐射的危害,还拼尽全力在全球各地舍命平复潮汐海啸,事后又组织圣女教和太极龙全力救灾,让人们看到末日后的希望。
紧接着,康斯但丁三世正式将教宗之位传给了圣女希耶尔,一个华夏裔的教宗,加上路西法背了全锅,让西方世界与太极龙的达成了和解。
当然,最重要的关键还是,继续打下去对所有人都没有好处,用核报复毁灭太极龙,那谁来赔偿损失?谁来完成全球重建?天竺这个扶不起的阿斗么?更何况真敢报复,路西法这个高悬在他们头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又会发什么颠?
各种因素让全球再次回归了和平,但和平背后还是有数不清的斗争。星门希望世界秩序是两极,由它和太极龙主导。欧宇希望是三极,星门管美洲,欧宇管欧洲,其他的可以都归太极龙。而太极龙倡导的是多元化又大一统的全球联合。至于其他稍微大一些的区域势力,比如沙乌地王爷和阿艮廷、芭西,也希望能成为主导世界秩序的一员。可以说每个组织都有自己的想法和利益,表面上大家一团和气,实际上在背后则是龙争虎斗。
好比星门和欧宇,明面上组成了平衡太极龙的联盟,私底下星门却不断地破坏欧盟内部的团结,一直在阻挠拿破仑七世完成对欧宇的统一,组建真正的联合镇府。为了破坏拿破仑七世的计划,星门甚至不惜暗杀欧宇要员,并栽赃给“黑死病”。
要换做黄昏战役之前拿破仑七世只能忍气吞声,但今时不同往日,欧宇也在星门背后下了狠手,先是利用被背刺的因哥兰彻底瓦解了五眼联盟,让红狮彻底的倒向欧宇。再借助埋在星门内部的钉子,借助各种身份运动撕裂星门,怂恿加洲掀起了声势浩大的独立运动。
两个组织背地里斗的不可开交,不过在面对太极龙的时候,还是会通力合作。不仅不断地给太极龙版本的《马歇尔计划》——全球基建和一体化治理的计划使袢子,比如组织当地环保人士由行,给当地正府压力。私下抢先购地,增加建设成本和难度。和当地承建商合作,建造豆腐渣工程。甚至雇佣反对派力量,搞恐袭。
破坏总比建设容易,这给太极龙制造了极大的麻烦,导致全球基建和一体化治理进展缓慢。
时至今日,星门和欧宇还在用“零和游戏”的思维在和太极龙做斗争。一是西方文明天性没有“共赢”这个概念,不敢把命运交给其他人主导。二是坐惯了金字塔顶端那个位置,不愿意屈居人下。
要是太极龙和星门曾经做的一样,全球驻军,还敢于重拳出击,这些都不过是疥藓之患。然而太极龙背上了沉重的道德包袱,不愿意驻军不说,还不愿意使用暴力和下三滥手段整合全球,文明的简直不像是人,堪称是蓝星圣母。要不然就凭星门和欧宇这样的表面兄弟联盟,早就被太极龙和黑死病给荡平,渣滓都不剩一点了。
但不管怎么说,星门和欧宇也只敢耍手段,给太极龙上难度,延缓进程,并一边巩固地盘,一边加速回血。目前在路西法的威慑和圣女的维持下,世界还是进入了前所未有的平静,至少在表面上,除了极个别小国内部的争斗,战争完全消失了。全人类都在享受着和平和发展。
不过,今天,这种虚伪的宁静被打破了。
因为一个极为荒谬的消息。
任谁都知道,不论真假,这都是一个震撼性的消息,足以改变历史进程的消息。
路西法死了。
氛围僵硬,拿破仑七世站了起来,背着手来回踱步,房间之内的另外三人,注视着拿破仑七世愈发焦虑。
等到拿破仑七世在并不宽敞的安全室中来回走了十多趟时,克洛德·盖昂斟酌了一下说道“我觉得那个人也许并不是针对我们,而是针对这次会议。”
“针对这次会议?”拿破仑七世停下了脚步,看向了克洛德·盖昂。
“按照我们的预计,在探索月球天选者服务器基地上,我们也许能达成有限共识,但在未来发展的方向上,大家的分歧实在是太大了。我们的情报部门做了个投票预演,太极龙的两项关键性提案,《公平展开对天选者服务器的深入研究》和《大型航天器发展五年纲要》,按道理是不可能通过的。”顿了一下,克洛德·盖昂说,“刚才我收到了在横滨参与会议的阿基姆王子的讯息,这两项提议就在刚才,都通过了。”
“居然通过了?”巴斯蒂安和莫里斯同时发出了惊讶的询问。
“对!”克洛特·盖昂点头,“通过了。”
“比我们预估的超过了多少票?”拿破仑七世一下就抓住了问题的关键。
“有效票数一百三十八票,赞成八十一票,反对五十七票,弃权五十六票。比我们预估的多了二十四票。”
“二十四票?”拿破仑七世皱着眉头思索了一下说“太极龙和圣女促成这样的投票我理解。但路西法为什么?”他摇了摇头,“没有道理的。他应该是最想要阻止对‘天选者服务器’展开研究的人才对。我现在仍认为‘撒旦降临’在横滨制造恐袭,就是为了阻止这次会议。他究竟想要做什么?”
这是拿破仑七世短时间内第三次说这句话了,但没有人能回答这个问题。
安全室内又短暂的安静了一会,克洛特·盖昂才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说道“还有,阿基姆说西园寺红丸和小泉京次郎的表演很诡异,另外”他嗽了一声,压低了声音,“圣女和第一神将的出现也非同寻常。”
克洛德·盖昂从来不会当着拿破仑七世的面提雅典娜的名字,虽然拿破仑七世表现的并不忌讳这一点,但谨慎的他还是会尽量避免揭开拿破仑七世心底这道深入骨髓的伤疤。
拿破仑七世听到“第一神将”便立即转身,避开了其他人的视线,重新开始踱步。即使有人在侧,他仍无法自控,被回忆拉扯着进入了过去时光,就像是缓步走入冬天的海。从初识的惊为天人,到决裂的雅典之战,再到黄昏战役,直至如今,他觉得他的人生不断地被分裂,又被缝合,此刻的他已经变成了一个怪物,就像是弗兰肯斯坦。
对他而言,最挫败,最失落,最伤怀的事情,并不是雅典娜的离开,也不是雅典娜成为了第一神将,而是这个第一神将是成默给雅典娜的。他无法忘记听到系统通报的那一瞬,他内心竟没有一丝对那个人的愤怒,只有无能为力的不知所措。他甚至对自己的无能感到极度厌恶,也很委屈,他实在是想不明白,自己究竟是怎么输给一个小瘪三的。
故事究竟怎么会变成这样的呢?
以前他还能自欺欺人,觉得雅典娜不过是贪图新鲜,那个人论家世、论实力、论相貌什么都比不过他,迟早雅典娜会回到自己的身边。他以为就像是一场比赛,那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地方三流选手,趁他疏忽赢了一局而已,却没有料到,那个人成为了黑马,竟一路登顶,成为了他无法逾越的巅峰。
事到如今,他的骄傲被击的粉碎。可人生并不是比赛,没有终场哨。他低着头,看着灯光照射在地面属于他的影子,现在的他,哪里都不敢去,躲在两百米深的地堡,就像一只被猫吓破了胆子的老鼠。
一只可怜、可悲、可叹,连阳光都害怕的老鼠。
他已经受够了这种日子。
缄默中也不知道又来回走了多少步,拿破仑七世终于从回忆的泥沼中爬了出来,带着满身的泥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