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底四月初的东北,春寒料峭,丝毫没有那种春暖花开、万物欣欣向荣的感觉。
雪虽然已经开始化了,但雪水渗入泥土之中,将原本冻得结实的道路变得一片泥泞。
数以万计的旗民及刚刚被从最底层的阿哈升格而来的新开户人,正自愿或非自愿的在这片泥泞的大地上挣扎北行。由于牛马都被征去运输各种物资了,因此所有人只能步行。常常有人摔倒,但被人扶起来之后还得继续支撑着前行。
虽然每家每户都准备了或多或少的面饼和肉干,厚实的衣服也都穿在了身上,然而夜里宿营时却几乎无法找到避寒挡风的地方,只能草草露宿在火堆旁取得一些温暖。结果没有几天,那些身子底子薄的就撑不住了,不是走着走着就倒地不起,就是越走越慢,拉在了队伍的最后面,最终不见了踪影??????
对于死者,一开始还有家人予以掩埋,然而死的人越多,周围的人也就越麻木。掩埋尸体的情况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夺取尸体上的衣服和怀中尚存的事物,以便自己能熬过这段几乎与死亡同行的漫长旅程??????
允禵站在高处看着自己的部队鱼贯南行,心里却是一片冰凉。
清廷大肆撤退辽东百姓的行动是在同治二年的二月初便开始的,然而由于组织不善、缺乏足够的运输工具和输运牛马等原因,北迁的速度异常缓慢,快两个月过去了,先期出发的才抵达阿勒锦以南,至于大队更是连松花江都没有渡过。
而夏军已经在当年的三月末再度发起了对辽沈的进军,在这种情况下,为了避免对于清廷存续而言至关重要的四十余万辽东旗民不落入夏军之手,允禵就必须要将夏军堵在柳条边内,这也意味着他必须在力量不足的情况下与夏军打上一仗。
不过令允禵担忧的不只是兵力不足的问题,更让他头疼的还是马的问题——说起来,允禵部虽然在攻打叛离清廷的科尔沁四旗中斩获非小,然而杀敌三千自伤八百,近一千多士卒的伤亡和近三千匹军马的损失让拢总只有八千匹马和二万五千头羊的缴获出现了一定程度的贬值,更不要说回程时因为草料不足的问题又损失了二千匹马和五千头羊了——如今已经羸弱不能驱使的马匹被辅军带往宁古塔周边放养,没有了马匹的助力,允禵精心策划的利用马速突破夏军阻拦火网,然后用肉搏战击溃夏军的战法就无从发挥了,接下来清军只能用血肉来抵抗夏军犀利的炮火??????
当然,允禵并不知道自己对手新任东北行营都部属的席大平此刻也在犯愁。
席大平犯愁的原因几乎跟允禵一样,那就是夏军同样缺乏足够数量的运输工具和马匹。
夏军缺马自然不是因为一个冬天下来马匹掉膘厉害不能使用这个原因,要知道夏军的马料系由干苜蓿、燕麦、粗糠、黑豆、鱼骨粉、海盐调配而成的,营养成分远比只有普通干牧草的清军马料要高,因此夏军的马匹冬季掉膘的情况并不明显,但关键是夏军使用的大多是非阉割的公马,春季正是马匹发情的季节,公马暴躁根本无法使用。
夏军装备的火炮等必须拖曳的物资又众多,单靠少量骟马根本无法运输,而之前募集的大量支前民伕则因为节省军费、减轻华北粮食供应压力以及保障农时等原因在安阳之战结束后即被郑克臧下令解散还乡了,席大平又无法在春耕之时募集到必要数目的新运伕,因此夏军的行动其实也是举步维艰。
好在,辽河、浑河解冻之后,夏军水师的平底运输船能沿河口而入,这就帮了席大平大忙,否则只怕部队所需的粮食也没有办法及时供应。
华夏武成十五年四月初一,辽东总兵黄涛则率拱圣军第二师及刚刚改编为长江水师下属龙骧军第七师的原广威军第三师一部收复已经空无一人的辽阳城和东京城。
第二天,席大平率部抵达了奉天城,同样兵不血刃的接受了这座空城。
“大人,情况有些不对劲。”席大平手下参谋如是报告道。“各师派出去探哨查了周边几(华)夏里,和沈阳一样,人都被鞑子给迁走了。”参谋们确认道。“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坚壁清野了,而是大规模的迁移百姓,一如当年匈奴西迁。”
席大平摇了摇头,他曾半路出家搞到一段时间的情报工作,因此他不愿意在消息不充分的情况下匆忙判断清廷的动向:“是学匈奴西迁也罢,是利用东北地域广阔与我周旋也好,如今要做的地域是尽快把战线推到松花江边上。”
席大平这话是有因头的,郑克臧已经下令以一亩换十五亩并补偿每人口粮十石稻谷的代价迁冀北、冀南三十万户百姓至辽东安置。因此席大平必须确保松花江以南地区为安全区,以免华夏朝廷实边的计划遭到清军破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