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瑾对沈绾贞略福了福,算见了礼,沈绾贞还礼,“听说妹妹要进宫?”
薛瑾巴不得有人问,故意大声说,“昨儿已接到户部传谕,明儿入宫备选,珠姐姐接到传谕了吗?”这目中无人架势,俨然已选中皇妃,
“姐姐昨儿几时接到户部的信?东西可都准备好了?”沈绾珠一连串问话,显得有些急切,张姨娘正用铁钩子拨弄炭火盆的炭块,想要烧旺一点,停下手,竖着耳朵听信。
“户部传谕昨晚就到了,衣物都提早都备好。”薛瑾那个姨娘,得薛将军宠,私房钱不少,除了明面上的,又偷着塞给她数目很大的银票。
“姑娘,别怪姨娘多嘴,银子钱多拿,宫中上上下下,那个不需要打点,少了不够使,入宫选秀的姑娘大多出身高,家事好,太寒酸就比下去了,你嫡母薛夫人对庶女大方,想是拿了不少银子。”张姨娘话里有嗔怪之意,像是对吴氏不满,沈绾贞想,吴氏会多拿银子钱给你母女?薛夫人也是没辙,拗不过薛将军,那个愿意给庶女陪嫁多。
薛瑾朝左右看看,这些姊妹打过招呼,都各找知己聊天,没注意这厢,薛瑾用手比划一个数,张姨娘猜测说,“一千两?”
薛瑾摇摇头,张姨娘瞪大眼睛,“一万两银票?”
薛瑾眨眨眼,点点头,张姨娘惊得眼睛瞪得老大,随即咳了声,小声嘟囔,“还是你嫡母好,给你拿这么多银子。”
薛瑾摇手,示意别说出去,压低声道:“是我父亲给的,没让我嫡母知道。”
沈绾珠倒觉得不可思议,知道她姨娘得宠,可没想到薛夫人却当不起家,“你嫡母知道还不得闹?”
张姨娘心里不是滋味,“你嫡母真好。”心里把吴氏怨怪,恨吴氏刻薄,只给五百两银子,没等入宫,只这么一比,高低立现。
薛瑾高昂着小脸,一副鄙夷神色,越发压低声道:“好是表面的,内里你们是不知道,嫡母知道父亲给我这些银子,闹得够呛,父亲已经给了,难不成还要回去。”
张姨娘拉住薛瑾的手,热络地嘱咐道:“你和你珠姐姐都是表亲,到宫里要互相照应,姑娘若上去,可别忘了你姐姐,你姐姐若得了好处,自然也是想着姑娘。”
薛瑾扯着沈绾珠的手,高兴地道:“那是自然,我们俩个人总比一个人孤单强,遇事还有的商量。”
张姨娘道:“宫里不比府里,凡事小心,一同选进宫的秀女要处处提防,皇上面前要得体,皇后也要奉承着。”
薛瑾凑近沈绾珠耳边,低低声道:“听说这次初选是方妃主持,最后一轮复选才是皇上和皇后拍板。”张姨娘忙凑过去,奉承薛瑾,“薛姑娘知道的多,不像我们姑娘,井底之蛙,烦姑娘快说说,也好知道宫中主子们喜好,免得莽撞瞎闯触了霉头。”
“方妃,姐姐听说多少……”沈绾珠拉住薛瑾的手,急切地道,薛瑾和她二人嘀咕声更小。
间或又听见说,宫里总管,皇上、太后、皇后身边的当红的管事太监、姑姑,看来薛瑾对宫中情况了如指掌。
对本朝选秀,沈绾贞多少知道点,官员之女和选上平民女子,经初选,再复选,再复选后,留牌的秀女,分出两拨,一拨秀女是宫中留下,另一拨秀女赐亲王府的,宫中留下由帝后主持,几轮复选,方封位分。
沈绾贞嗤笑,这二人若被选入宫,宫中怕要掀起风浪,落入亲王府,是非不断。
正这时,帘子外响起一个急促声,“五姑娘、五姑娘,户部来人了。”
一个老婆子撞进来,把门帘子大力摔在两旁,气喘嘘嘘,“珠姑娘,户部来人,在前厅,姑娘快去吧。”
张姨娘惊喜道:“准是传谕来了,姑娘快出去。”说吧,便着急推着沈绾珠出去。
沈绾珠忙忙出去,众人都在屋子里听信。
不大工夫,沈绾珠兴兴头头进来,薛瑾迎上去,“怎么样姐姐,是不是户部传谕到了。”
沈绾珠兴奋地点点头,张姨娘跟在身后,头也抬高了,声儿也响亮了,“老爷说了,好好打算打算,姑娘若有什么心思,只管和老爷说。”
沈绾贞想,沈老爷今儿才到,沈绾珠明儿就要入宫,置办什么能来得急,嫡母算计得精明。
张姨娘问薛瑾道:“薛姑娘准备什么了?告诉我们,也照着给我们姑娘准备。”
薛瑾就说预备了多少套新衣裳,多少件新打头面首饰,多少带点炫耀夸大,张姨娘听了,有点傻眼,“姑娘准备这样齐全,可我们姑娘如今连套正经衣裳都没有,这可怎么好,不行,我回老爷去。”
说吧,就朝外走。
沈绾珠也一脸的焦急,薛瑾不仅是嫁妆丰厚,她父亲还提前请了宫里出来的老嬷嬷,教授她宫中礼仪,又花大价钱请教坊司名歌舞妓教习歌舞,而自己嫡母压根就没打算送她入宫,她未嫁,年龄又在备选秀女之列,嫡母不得已才送她入宫。
张姨娘脚步匆匆,走去上房,门口站着个小丫鬟,小声道:“老爷和太太在屋里叙话。”
张姨娘也不顾这些,大声道:“婢妾来是和老爷太太商量姑娘入宫备选一事。”
吴氏在屋里听见,眉头一皱,心道,越来越没规矩,碍于沈老爷在,就朝外道:“让她进来吧。”
张姨娘疾走入,只略行礼,开口便道:“老爷,婢妾方才问薛姑娘准备什么,薛姑娘的嫡母为其准备丰厚,衣裳几十套都是上好宫织料子,新打头面首饰,光是银子就带了这个数。”说吧,伸出一个手指头。
沈老爷惊讶道:“一万两?”
张姨娘怕老爷不信,忙道:“老爷太太若不信婢妾说的,薛姑娘就在偏厅,叫来一问便知婢妾没说谎。”
沈老爷脸便沉下来,偏头对吴氏道:“五姑娘太太给准备了多少?”沈老爷就有几分生气,看太太的脸子也不好看。
吴氏手里摆弄一个玉如意,淡笑一声,慢条斯理地道:“皇家富贵,那会在乎臣子区区几个钱,没人会问姑娘带多少钱,比的是相貌、人品,才学,薛将军乃三品武官,我们沈家怎么比得了,如银子钱带多了,少不得让人怀疑,圣上最忌讳外放官员贪污腐化,宫里不比府里消停,那个人不是长着一万个心眼子,没的让人拿住把柄,自己就先败下阵来来,还谈什么日后得圣宠。”
吴氏一番话早已想好,竟说得头头是道,沈老爷听了,也觉有几分道理,一个五品外放文官,那来的那么多银子,别是女儿选秀女不成,在为自己招来祸事。
张姨娘急了,忙道:“银子钱不便多拿,可像样的衣裳总得有几套,姑娘穿得太寒酸,丢沈家脸不是。”
沈老爷就有些不满,张姨娘说的也是,银子钱不便多拿,可衣裳总得捡上好的宫纱做上几套,怎么连这个也不周全。
看着吴氏皱眉道:“怎么不给珠儿做新衣裳,我信任你,你平时做事心细,怎么珠儿大事上,这样敷衍?”
吴氏听丈夫已不是不满,公然指责,向着小妾母女,俨然把小妾母女看重,气得半天才道:“老爷,珠儿和平远候赵章的婚事没成,才动了心思进宫选秀女,仓促间,妾身就赶紧请京城最好的裁缝来府中,给珠儿定做了十几套衣裳,首饰来不及新打,就把妾身陪嫁旧头面首饰,重新炸了,给了珠儿,妾身觉得也算体面,不知张姨娘今儿一来京,就生出许多口舌。”
吴氏满口都是理,这张姨娘刚见女儿,也未及细问,只听女儿说嫡母没准备什么,衣裳料子也不好,首饰没几件像样的,一急,就赶过来说,没承想,她有来言,太太有去语,堵得她哑口无言。
沈老爷脸色变过来,不满地冲着张姨娘道:“你太太安排的妥当,你就不用操心了,总是一个姨娘,没见过世面,能知道多少。”
张姨娘被沈老爷这么说,脸微红,无话,只好告退出去,走到门口,就听里间沈老爷哄吴氏声儿,“知道你辛苦,贞儿的婚事办得很好,还有我这官职,都托赖太太出力,我心里有数,她不过是个妾,懂什么,跟她计较。”
就听吴氏呜咽声,“老爷就知向着小妾母女,全不把我和云儿放在心上,不管怎么说云儿也是嫡女,老爷怎么就不问问,婚事筹备如何?”
沈老爷低声下气声儿,“好了,好了,云儿是嫡女,我是不会亏待的。”
窸窸窣窣的,传来吴氏娇喘,“老爷青天白日,正经点,妾身给老爷物色个丫头,等闲了老爷相看相看,若不中,妾身还有好的。”
听到这,张姨娘心一惊,吴氏给老爷预备下年轻丫头,笼络老爷,也顾不得听,就匆匆出去。
伯府
英姨娘摩挲着小腹,别提心里多憋屈,二爷搬去上房,沈氏夫妻和好,那自己算什么,白忙活一场,落得被人耻笑。
“姑娘,红姑娘又出门了。”
英姨娘跳起来,趴在窗子上看,外面天蒙蒙黑,看清楚真是红笺扶着玉儿从东厢房门里出来。
“玉儿手上好像提着个包裹。”春晓脸紧贴在窗子上,连五官都压扁了。
英姨娘也主意到,这主仆好像做贼似的,偷偷摸摸的,先是玉儿趴着院门朝四处看看,才招呼身后的红笺。
“春晓,你快扶我跟着她,看看红笺这小蹄子到底要干什么,鬼鬼祟祟的。”英姨娘着急扯过椅背上一件褂子披上,春晓扶着,出门追赶红笺主仆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