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显示自己几个不吃白食, 葛阿伊逮着心不在焉的南唯跟着众人忙活,虽然砍不了变异植物,也挖不了营养块,但却能帮着搬运砍下来的美人发。霍铭同样在帮忙。只不过两个小孩的注意力都在张睿阳这个突然冒出来看上去幸福得让人嫉妒的小家伙身上, 听着他跟大人们的对话,两人一时稀罕, 一时羡慕嫉妒, 一时又神色黯然心有所思。
如果我是他,遇上那些事, 会做得比他更好。葛阿伊心中忿忿不平地想, 却突然看到张睿阳站起身往挨着屋后墙蹲在那里的简简跑去, 不由瞪大了眼,一甩手上抱着的美人发, 也飞跑了过去,就好像一只耸起了全身羽毛想要护崽的老母鸡一样。
霍锐不由自主也跟了过去,只不过手里抱着的东西并没有扔掉。
“不可以吃手指头的,小妹妹。”张睿阳在离简简还有两步远的时候就停了下来, 很严肃地说。
已经饿呆了的简简仰起头没有任何表情地看着他,大拇指依然放在嘴里, 小嘴一抿一抿的,就像是在吃棒棒糖一样。饭还没煮好, 刚才每人分到了两片饼干垫肚子,小姑娘啃完后就一直将手指头塞在嘴巴里没拿出来。
葛阿伊一个踉跄,喘着气在原地站住了, 狠狠地瞪了眼张睿阳,觉得他真是大惊小怪。
张睿阳见简简不理自己,还在那里吮手指头,苦恼地皱起小眉头,想了想,又上前一步,然后在简简面前蹲下,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将小姑娘的手指头拿了出来,一边不忘哄道:“乖啊,小妹妹,手指头好脏好脏的,吃了肚子会疼……哎呀,都出血了!”
听到血,葛阿伊嗖地窜上前,一把拽过简简冻得像冰棍的小手,发现大拇指上竟然被啃掉了块肉皮,有血珠凝在上面,只不过天气寒冷,一拿出嘴巴就冻上了,并没有继续流血。却原来是因为手指头冻得麻木,简简又饿得厉害,手指咬破也没觉得疼,只是下意识地吮吸着咸甜的血。吮不出来的时候,又用小牙齿在那里细啃。如果不是张睿阳爱管闲事,说不定这手指头会被啃得不成样子。
手指一被拿出来,小姑娘顿时露出要哭不哭的样子,倒不是感觉到了疼,而是觉得好吃的东西被抢走了。还好张睿阳手脚麻利,从包里掏出一块巧克力,三两下撕开包装,然后塞到了她嘴里,小姑娘顿时忘记了仍被葛阿伊抓着的小手,嘻嘻笑起来,本来麻木的眼睛一下子有了神彩。
葛阿伊本来还对张睿阳有点牵怒的想法,不想张睿阳又从兜里掏出一块巧克力来,递给了他。
“弟弟,给你。”张睿阳说,然后又拿出一块给落在后面迟疑着不知道是不是该上前的霍锐,“哥哥,你也吃。”他的荷包就像是一个百宝袋,仿佛怎么拿也拿不完似的。
霍锐犹豫了下,还是没有抵抗住食物的诱惑,上前接过,低声说了谢谢。
“不客气。”张睿阳笑眯眯地回答,然后转回头看着简简的小手,想了想,从荷包里摸出块小手绢来,轻轻地给她裹上,然后打了个死结。
看着那包得跟个小萝卜的手指,葛阿伊有些无语,但对张睿阳的敌意却少了很多。倒是简简,因为有了吃的,对于别人怎么摆布她的小手那是一点都不在意。
“喂,你几岁?”看到简简没事了,葛阿伊站起身,双手叉腰,大声喝问张睿阳,非常努力地想要表现出俯视的样子。
“六岁。”张睿阳倒是一点也没感觉到被挑衅,蹲在那里,很认真地伸出一只手,五只张开。
“笨蛋,那是五,好吧。”葛阿伊鄙视地说。
张睿阳果断再添上一根手指。其实是五岁多,但是末世后很少有人在他面前谈及年龄,他对这个模糊得很,觉得好早好早自己就四岁了,过了这么久应该有六岁了吧。而且六岁听起来比四岁五岁都要威风,因为可以上学了。
“那你要叫我哥哥。”葛阿伊一仰头,略带得意地说。原来他憋着劲在这儿等着呢,起因就在于张睿阳的那一声弟弟。
张睿阳愣了下,站起身,再看看葛阿伊,有些不相信地说:“可是……可是我比你高。”说着,还抬起手在两人的头顶之间比划了比划。
葛阿伊又黑又瘦的小脸一下子涨得通红,勃然大怒:“老子八岁!”最恨的就是别人跟他比身高了。
“你八岁了,怎么比我还矮呀?”张睿阳很惊讶的样子,浑然不知对方在生气,还在继续往伤口上撒盐。他一直觉得自己总也不长个,没想到还有人比他更不长个的,不免有些兴奋,觉得终于找到了有共同语言的人,于是开始严肃地探讨起这个问题:“你说咱们为什么长不高啊?是不是因为没喝牛奶?可是现在都喝不到牛奶了,要是一直长不高怎么办?对了,你说脏话了,不可以说脏话的。”末了,还不忘劝诫一句。
“老子什么时候说脏话了?”葛阿伊怒目,明显被刺激到,语气非常不好,却聪明地避开了第一个问题。
“你说老子,老子就是脏话。”在张睿阳的印象中,这两个字就是不好的。
“你个大笨蛋,老子是爸爸的意思,爸爸怎么会是脏话?”葛阿伊暴躁地解释,不明白怎么会有人这么蠢。
“那你为什么要说你是爸爸呀?”张睿阳十分不解。
“……”葛阿伊觉得自己要疯了。
一向沉默寡言的霍锐扑哧笑出声,而在慢慢舔巧克力的简简则对他们俩人的谈话毫无兴趣,两只大眼睛直直地盯着张睿阳的荷包,似乎是想知道里面是不是还能变出好吃的巧克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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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溶河县都被那株大树占据了,我们能够逃出来都是运气,更别提带上吃的穿的。”车上,熊化在肚中饥饿的感觉略微减轻之后,便将溶河发生的事跟车里的几个人简单说了下,最后语气中带着无尽的疲惫和苦涩说:“不怕你们笑话,昨天一整天,我们就喝了碗变异植物叶子粥,今天还什么都没吃。”这也算间接向石朋三解释为什么他们在挖美人发,而没有立即去找乔勇他们了。
张易几人没想到他们不久前才生起这种担心,商量怎么把宋砚的车队引到溶河驻扎下来,借以对抗越来越强的变异生物,谁知还没有施行,这边却已出事了。
“如果能把那株变异树除掉,你们还想不想回去?”张易沉吟了片刻,隔着南劭问。
南劭不喜欢张易跟其他人肢体接触,所以张易才会特意绕到另一边上车,让南劭坐在了自己和熊化中间。而这看似不经意的动作果然对了南劭的心思,虽然他依旧不太搭理人,但眉眼间却笼上了一抹柔和,不再显得那么冷淡疏离。
“不想。”熊化摇头,苦笑:“人数太少,根本没办法在末世活下去,何况……”何况队伍里还有不少老弱以及非觉醒者,要带着他们一起活下去,实在是太艰难也太累了。这一句他没有说下去,而是转开话题:“我们本来是想去云洲,看能不能找到你们,又或者某个幸存者基地,谁知道这一路上的东西都被搜刮得干干净净,没车没油的,要不是偶尔还能找到点可以吃的变异植物,只怕就见不到你们了。”
听到这里,张易无声地叹口气:“幸好你们没弄到车,云洲那边已经去不得了。”当下便将云洲基地的情况大致说了。
熊化听罢,不由倒抽口冷气,一时间都不知道自己这些人究竟是幸运还是不幸了。
“对了,胖子和小裴远他们呢?”直到这个时候他终于想起问,话出口,眼里却不由闪过一丝伤感。到现在仍然活着的幸存者大都明白,离去未归,只意味着一个可能,那就是永远也回不来了。然而,人总是难以避免地怀有侥幸的心理。
“他们实力太弱,留在云洲,跟姓宋的车队在一起。”出乎意料,开口回答的竟然是南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