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扶月刚到家,踩进玄关却发现无处下脚,大包小包堆在地上,散发出一股汗臭。
她下意识拧眉。
客厅传来说话声,一道高亢的女音尤为突兀,不仅分贝高,还机关枪一样说个不停,显得十分聒噪。
绕开那堆东西,江扶月换了鞋,朝客厅走去。
“芬姨,这真的是你家啊?这这这也太漂亮了!我从来没见过这么豪华的房子,叫别、别什么来着?”
老太太嘴角含笑:“别墅。”
“原来那个字念‘墅’啊,我一直以为读‘野’呢!难怪姨妈整天念叨,说您在城里过上了好日子,穿金戴银,享福得很!”
女人口中的“姨妈”是老太太妯娌,江达的大伯母。
老太太顿觉颜面有光,年轻时没在大嫂面前挣到的脸子,如今加倍挣回来了,颇有几分扬眉吐气。
“大嫂尽瞎说,我哪有穿金戴银?只是现在孩子们大了,也都孝顺,生活确实比从前好上那么一点。”
“芬姨!您都住别墅了,还只是‘一点’啊?”女人语气夸张,肢体动作大开大合,看上去相当滑稽。
老太太矜持莞尔:“这有什么?等你住习惯了就会发现,其实别墅跟其他房子也没什么区别,就是地方大了点,多了两层而已,还懒得做清洁呢!要我说啊,还是老家的瓦房舒服,冬暖夏凉。”
“这么好的房子,您还惦记瓦房啊?!”女人表情惊愕。
老太太:“唉,年纪大了,念旧。”
“”有猫病吧?
“对了春妮,你呢,说是来照顾我的,但也别拿自己当外人,安安心心住下来。”
春妮目露感动:“芬姨,您对我真好江大哥呢?在家吗?我好多年没见过他了,今晚我来做饭吧,整点家乡小吃,也让你们尝尝我的手艺。”
“不用管他,成天早出晚归,忙得很。”
“没关系,没关系,江大哥有正事,迟早都会见到!怪不得姨妈老说您比她会教孩子,江家三个大哥一个比一个有出息。”
老太太被捧得相当舒坦,连带对春妮也更顺眼了。
突然,视线扫过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江沉星,当即忍不住皱眉,摆出严厉的神色:“几岁了?怎么还看动画片?也不知道看点有营养的东西。”
这番说教的姿态正好应了春妮那句“会教孩子”。
江小弟:“?”就很莫名。
“哎哟,这是江大哥的儿子吧?”春妮好似才发现小家伙的存在,故作惊喜,“长得怪可爱的!芬姨啊,您也别太严厉了,孩子还小呢。”
老太太正色:“玉不琢,不成器。”
看看,她是多会教导子孙后代的一个大家长。
春妮:“”
江小弟:“?”还是很莫名啊。
老太太轻咳两声:“愣着干什么?还不叫人?这是你表姑。”
江沉星是个很有礼貌的孩子,闻言,乖乖叫了声:“表姑。”
“诶!这孩子真懂事。”
老太太下颌微扬,悠悠道:“还行吧。”
“”
“去,给你表姑倒杯水。”
春妮连忙摆手:“不用了不用了。”
老太太:“没事,你坐着,小孩子家家的多学点规矩没坏处。”
“这”
“坐吧坐吧。”
春妮一脸推辞不过地坐下来,环顾四周,好漂亮的房子,曾经她只在电视剧里看到过。
江小弟哦了声,准备去厨房拿杯子,突然——
“姐姐!你回来啦!”
这一嗓令老太太后背发僵,春妮下意识望去——
只见一个比明星还漂亮的女孩子站在不远处,靠着墙,似笑非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来了多久。
春妮有些局促地从沙发上站起来,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举动,就是突然不敢再坐着了。
“芬姨,这是”
老太太已经恢复正常,只是眼神闪躲,看上去有几分心虚:“哦,这是老大的女儿。”
“原来是月月啊——”春妮习惯性扬起笑容,试图像对老太太那样套近乎,却冷不防对上一双淡漠的眼睛,漆黑的瞳孔又深又暗,仿佛闪烁着幽光。
望过来的瞬间,挟裹着无形的压迫,令人倍感窒息。
江小弟已经跑过去牵住她的手,一副依赖的样子。
江扶月摸摸他的头,随即看向女人:“表姑来了,一路辛苦。”
清清泠泠的嗓音,沁着一丝入骨的凉。
春妮霎时脊背发寒。
“不、不辛苦”磕磕绊绊。
“没别的事,我们就先上楼了。”
说完,不等其他人反应,带着江小弟扬长而去。
老太太嘴角发僵。
春妮有些手足无措:“芬姨,我”
“不用理会,她就这德行!”
突然,春妮面色微变。
有些尴尬地看向老太太身后,“月、月月”
不知何时江扶月去而复返,此刻正站在楼梯口,“奶奶,忘了提醒您一句,风大,少说话,当心冷风灌了喉。”
老太太根本没有勇气回头看她,浑身僵硬宛若石像。
春妮茫然四顾:风?哪里来的风?屋里明明这么暖和。
上了楼,江扶月让江小弟回房间写作业。
“姐姐,姐姐,你买的礼物我好喜欢啊。”
“喜欢就好。”
“那我下次还要给表姑倒水吗?”他眨巴眼。
江扶月反问:“你觉得呢?”
他想了想,“如果表姑是好人,那可以,因为这是礼貌;但如果她不好,我就不给她倒水了。”
“嗯。”江扶月点头。
“那我去写作业,还有好多奥数题没做,晚上又要直播”小家伙一边走,一边掰手指,碎碎念。
江扶月也转身回房,关上门的瞬间,目光骤凉。
使唤江小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