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炀说,自光启二十年起,他便借由死去的米行老板刘荣发,将大量的军需米粮转出去发卖,暂时卖不掉的便囤积在京师的一个地下仓库里,直到后来那个仓库被锦衣卫捣毁。
谢炀还承认,因为妻子在宋家胡同自尽,十分痛恨宋长贵一家,乃至痛恨上了赵胤,让自家儿子谢再衡去广武侯府做上门女婿,便是存了攀附权贵、为妻子报仇雪恨之心。因此,为了拉近与广武侯府的关系,他有将倒卖军需所获得的赃银孝敬一些给广武侯,便是为了将来出事,广武侯能照会他一二。
谢炀说了许多事情,把他做仓储主事多年的“硕鼠生涯”都交代了,还扯出了一名军需官,那些军需粮品的来龙去脉,如何贪墨,如何分赃也都说得明明白白。
但是,对张捕快那封手书里所指,在倒卖军需一事中,谢炀的背后还有更大的硕鼠,一个真正的权贵之人,谢炀却肆口否认。
“大都督明察,若是老夫在张捕快死前便认识什么权贵,又何至于让吾儿入赘?攀附高门,遭受这般羞辱,受尽世人的冷眼与嘲笑?”
赵胤冷笑,走到谢炀身前,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头发凌乱一身囚衣的侯府亲家。
“本座是这么好戏耍的?嗯?”
谢炀脖子僵硬,看着赵胤冷冰冰的脸,身子战栗一下,剩下的体面全都不要了,鼻涕连同鼻血一起往下淌,说得声嘶力竭。
“大都督!老夫所言句句属实呀。我一个仓储主事,背后何来权贵……”
赵胤绣春刀突然出鞘,一把扎在谢炀的手腕上,干脆利落,又在谢炀痛哭流涕的求饶声里,慢慢地抽出来,鲜血在谢炀身上擦了擦,淡然地道:
“背后无人撑腰,谢大人就敢贪墨那么多军需粮食?还能人不知鬼不觉地转运出去?哼!谢大人,你以为护住广武侯,不招来,便能保住你的儿子谢再衡?”
谢炀眼泪鼻涕和鲜血淌了满脸,看着面前这个视人命如草芥的冷血男人,身子颤抖不已。
“我做的事,与吾儿无关,他什么都不知情……”
赵胤淡淡勾起唇角,“他知不知情,全凭谢大人一句话。”
谢炀仰着头看他,似乎在衡量他话里的轻重。
赵胤又是一个利落的转刃,绣春刀在他手上划过一抹寒芒,已然重重推回鞘中,他冰冷的话也随之出口。
“本座若要谢再衡的命,就如捏死一只蚂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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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炀又是一抖。
“大都督是想让老夫……咬定广武侯是同伙?”
赵胤目光凌厉地扫向他的脸,眸底凉寒一片,“一个广武侯,本座尚未看在眼里。”
他淡淡说完,眼眸冷飕飕盯住谢炀,“谢大人,你背后的人是谁?你转运的军需,是为谁准备?”
谢炀紧张得身子颤抖,闭了闭眼睛,无奈地道:“大都督不是一直在查吗?”
赵胤冷笑,“谢大人果然知情。”
这些日子以来,锦衣卫一直在查军需之事。一个谢炀当然不是目的,他想知道的是仓库里大量的军需粮食囤积是为了哪般。若是为银子,不必如此大费周章,那么就只有一个可能……
对方要的就是粮食。
又一想,若是那夜东宫事变,张皇后和张华礼成功了,会如何?若是大晏发生兵变分裂,那么军需粮品自然是重中之重。
只可惜,查来查去,浮出水面的只有一个谢炀。
而广武侯陈淮与谢炀的关系,一如谢炀所言,在谢再衡入赘侯府之前,陈淮对一个仓储主事是不屑一顾的,谢家根本就攀不上陈家。
“谢大人!”
赵胤慢吞吞擦拭绣春刀,冷漠的面孔,明明那么平静,说出的话,却有着彻骨的寒冷。
“谢大人不敢说,本座就慢慢查,总有一日会揪出人来。至于你谢家,贪墨这么多银子,株连九族不为过。”
谢炀有两个儿子,大儿子碌碌无为,娶了个寻常人家的女子,一连生了三个丫头,都没有个孙子,谢炀对大儿子早就已经不抱希望,只盼着小儿子谢再衡将来金榜题名,光宗耀祖了。
一听株连九族,谢炀浑身的血液都凉透了。
“大都督好狠……”
赵胤慢吞吞坐下来,衣摆微动,“说吧!”
谢炀咬牙切齿,“老夫转运军需,须得经过户部批示,每一笔都得记录在案,若非户部的大老爷同意,老夫一人怎么可为?大人说老夫贪墨银子,此言实在是差矣,老夫顶多是个经手人,并没有得到多少银子,油水全被他们贪了……”
户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