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眨眼间只剩下我和赵惠心。
她看看我,紧了紧手中的孩子,面无表情地说道,“进去坐着等吧!”
我吃了一惊,她这表现的也太淡定了吧?不管怎么说,陈世炎也是她孩子的父亲,她竟然比在街上看见小偷被追还要淡定。
赵惠心一言不发地进了屋,我也跟着走进去。
客厅很简陋,只有沙发茶几电视简单的几样物件,沙发边上有一辆婴儿车,赵惠心把孩子放进车里,拎了电水壶去接水烧茶。
我坐在沙发上,伸长脖子去看那躺在车里的孩子,他竟然醒着,睁着两只黑黝黝的眼睛吃手玩,两只脚还不停的踢蹬,见我看过来,把手从嘴里拿开,咧着没牙的小嘴笑了,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
我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小脸。
“干什么呢,干什么呢你!”门外突然冲进来一个臃肿的身影,一把将婴儿车拉离了我面前,我抬头一看,我曾经的婆婆正冲我怒目而视。
“你干什么,是不是想害死我的孙子?”她大喊大叫道,“我们家已经跟你两清了,你为什么还阴魂不散,竟然跑到这里来想害我孙子!”
我看着她防贼似的表情,不由发出一声嗤笑。
“我要想害他,还用等到现在吗?”我说道,“当初我只要不理会你的哀求,他和他妈就都没了!”
老太太被我说的一愣,讪讪地收起了满面怒容。
“又吵吵什么呢,一天天的也不嫌烦!”赵惠心拎着水壶回来了,一脸嫌恶地说道,“还没到饭点呢,回来干什么?”
老太太顿时垮下脸来。
“外面实在是没什么可捡的了。”她说道,“我今天先回来歇歇,明天去菜市场那边捡,那边废纸饮料瓶多……”
她说了一半,才猛然想起我在场,老脸一下子涨红了。
也是,被我知道她现在沦落到捡废品为生,确实是够丢人的,要不是听她亲口说出来,我无论如何都不会相信,她这么强悍的一个人,竟然能拉下脸去捡垃圾。
“那就去院里把盆里的脏衣服洗了吧!”赵惠心像驱使一个奴仆似的吩咐道。
老太太顺从地松开婴儿车,默默地去了院子里。
当初我就曾和潘晓甜说过,老太太和赵惠心在一个屋檐下过活,少不得要受很多窝囊气,如今看来,果然如此。
“也不是我这人心狠。”赵惠心说道,“我也是没办法,大小三张嘴,一个月得不少钱,我们都没有收入,就把车卖了,可是光靠那钱也维持不了几年。
为了省点钱,我都没给孩子买奶粉,一直是自己喂的,她又不是老到不能动,出去溜达溜达,随便捡点东西,够一天的菜钱,也对身体有好处,不是吗?”
当然不是,要是你亲妈,你舍得这样?我心里想道,笑了笑,没说话。
她见我不说话,也知道自己的理由有点牵强,这时,水烧开了,她拿了个纸杯给我倒了一杯。
“说实话,我心里是有怨气的,我看见她就想起过往的事,心里烦,不愿意她在我眼皮底下晃悠。”赵惠心说道。
这个理由我表示相信。
“你就一点也不担心陈世炎会被我的人抓住吗?”我最终没忍住,开口问道。
“不担心,我巴不得他被抓。”赵惠心语出惊人。
“为什么?”我讶异道。
“起初,我以为他死了。”赵惠心缓缓道,“我虽然心里难过,但时间长了也就接受了,毕竟,我有今天也是受了他的连累,不可能再像从前那样为了他要死要活。
可就在一个月前,他突然又出现了,你不知道,当时把我吓得半死,我以为是他的鬼魂。
说难听点,连个鬼魂都不如,又老又丑又狼狈,简直像变了个人似的,因为挨了一枪,没有及时医治,不知牵连到了什么神经,腰就直不起来了,整天佝着,像个驼子。
我问他怎么活下来的,他说他也不知道,可能是江底的暗流冲走了,也可能是被什么东西拖走了,反正后来被下游的一个渔民救了。
他昏迷了两天才醒,醒了后人家问他怎么了,他说坐船遇到劫匪了,人家就收留了他,用一些土方子给他治伤,伤好了后,他担心警方找到那里,就在夜里偷偷走了,在外面游荡了很久,才回了江城。
回来以后,他满脑子都想着报仇,要把你怎么怎么样,我这个人虽然也不好,但毕竟生孩子时受了你的恩,我知道你真的是个好人,我劝他不要再干犯法的事了,就这样苟且偷生也好,隐姓埋名也罢,能活着就不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