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么简短的几句话,于我却像几百斤炸药同时爆炸一样,柜员再说什么我已经听不到了。
我说不清自己此刻是什么心情,只是机械地拿起药往外走,一直走到车边,拉开车门坐进去,小周发动车子重新上路,我都没有缓过来。
自从爸妈走后,我悲痛欲绝,一直刻意地回避跟他们有关的任何人任何事,我甚至不许陈世炎在我面前提起药房。
陈世炎就依着我,每天不管在药房里多忙多累,回来也一个字都不说,一直到后来药房经营不下去,倒闭了,我都没有再听到长乐大药房这几个字,我甚至还庆幸,这世界上又少了一样会勾起我伤痛的事物。
我以为只要我听不到看不到,我就会慢慢遗忘,走出痛失双亲的悲伤,可是今天,当“长乐大药房”被一个陌生人不痛不痒地说出口,我却分明感到一阵无法呼吸的痛。
我是多么愚蠢,我以为我很爱父母,在这世界上,再也没有人能像我一样爱他们,想念他们!
可是,我连他们辛苦创下的基业都没守住,甚至还因为它的倒闭而庆幸,而觉得解脱。
如今不过短短两三年,父亲的心血已经易主,别人在他的根基之上做的风声水起,而我,却沦落至此……
这就是我爱父母的方式!
这就是我向他们表达思念的方式!
这就是我应得的下场!
我捂着心口,那里像被钝器敲击一样闷闷的痛,痛到连呼吸都困难。
我想哭,却没有眼泪。
是的,我这样的人,连眼泪都不配流!
我叫停小周,告诉他我头疼的厉害,必须去医院一趟,让他帮我告诉梁伯伯一声,顺便在外面买些早餐给梁伯伯吃。
小周没想到我突然变严重了,一下子慌了手脚。
“那怎么办郁小姐,要不我先送你去医院,再去老爷子那里?”他着急地说道。
“不用送我,我自己打车。”我说道,“照顾梁伯伯要紧,咱们本来就耽误了,再晚了就影响他吃药的时间了。”
小周还是有点犹豫。
“那要不,我给梁总打个电话?”他征求我的意见。
我摆手制止了他。
“这点小事,哪里就要惊动他,咱们连这点事都不能自己解决吗?”
小周看我态度坚决,只好听我的话,开车走了。
我目送着他远离,然后招手叫了一辆出租车,告诉司机我要去惠世堂大药房总店,并告诉他详细的地址。
既然是接我们家的店,地址我当然比谁都清楚。
我非要看一看,这个惠世堂究竟是谁开的。
十五分钟后,我在一个十字路口下了车,以前的长乐现在的惠世堂,就在马路对面,只要穿过红绿灯就到了。
我抬头看过去,那红底黑字的大招牌十分显眼,“惠世堂大药房”六个大字在冬日的阳光下熠熠生辉。
我深吸一口气,从包里掏出骑电瓶车必备的装备,大口罩,太阳镜,一一戴好,然后又将棉服帽子盖在头上,捂得严严实实就过了马路,直奔惠世堂而去。
隔着明亮的落地玻璃,可以看到里面的摆设布局已经全部改变,一点从前的影子都没了。
我不由得一阵唏嘘,人都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属于我们郁家的三十年,已经彻底成为过去式了。
我推门进到店里,四周环视了一下,有四五个穿白大褂的工作人员在忙碌着,离我最近的一个女店员已经走过来招呼我。
“你好,小姐,请问买什么药?”
什么不买也不现实,我只好告诉她我偏头疼,问什么药疗效比较好。
“偏头疼很难根治的,一般的药物只能缓解,我给你推荐几种效果不错的,你先看看好吧?”女店员说道。
“好的,你拿几种来我看看。”我敷衍着她,趁她回身拿药时又四下张望。
在最尽头的一面墙上,我看到了挂着的营业执照。
只要看看营业执照上是谁的名字,我就知道是不是以前的同行。
我正准备走过去,那店员已经把几种药摆在我面前。
“小姐你看,这几种都挺好的,我来一一为你介绍一下。”
我只好停下来,耐着性子听她介绍。
店员素质和专业知识倒是很不错,可我压根无心听她讲述,只想着怎样找个借口到营业执照那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