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的枪口喷出一团炽热的火焰,焰气流向侧后方喷涌,撞击在混凝土立柱或者是地面上,再反弹回來,火焰狠狠地掠过苏紧扣扳机的左手,却沒能在细腻的肌肤上留下任何伤痕。
一颗子弹闪烁着飞出了枪口,弹身上的每一条刻纹都在向外散发出光芒,那光辉并不如何明亮耀眼,却稳定地排斥着周围的空气,让弹头飞行的更加顺畅、野蛮。
弹头撞击上了越野指挥车的装甲,在巨大动能的驱使下破开了装甲,同时外壳开始变形,随后灼热的金属射流以及沉重锋锐的弹芯继续深入,冲破了最后一层薄薄的装甲,如愿以偿地冲进了发动机舱,怒吼着的发动机机身对于弹芯來说脆弱得就象一张纸,它轻而易举地钻进了发动机中央,从侧向将活塞撞扁,然后再从发动机另一侧穿出,最终深深钉在了另一面装甲的内衬上。
炽热的金属射流引燃了外溢的油气,这些超高热量的合成燃料爆炸起來的威力远比旧时代的汽油要狂猛得多。
在苏的眼中,指挥车庞大的车身猛然跳动了一下,然后就是惊天动地的爆炸,发动机盖直接飞上了百米高空,发动机本身则变成了数以百计的零件,车头向前方飞出,驾驶室则完全变形,几乎贴在了同样有装甲保护的后厢上,驾驶室周围的保护装甲先是龟裂开來,然后碎成一片片剥落在地,后厢受到的冲击要小些,但体积同样缩减了三分之一,看起來里面任何生物都难以幸免。
苏碧色的眼睛平静如水,再次将一枚同样的子弹压进了枪膛。
一前一后两辆运兵战车显得有些慌乱,他们立刻走起大S形路线规避可能的下一次狙击,同时徒劳地寻找着隐藏在暗中的杀手,可是从战车狭小的观察窗里怎么看得见隐藏在暗处的狙击手,当战车通过车载雷达和电脑推算出苏的狙击阵地,并且用多达十余枚的炮弹将片废墟轰得更象个废墟时,苏早已不知去向。
两辆战车终于在兜了几个圈子后,回到指挥车遇袭地停了下來,虽然从残骸看,指挥车中不可能有任何人生还,当然,他们还是做足了防范措施,两辆战车的炮塔仍不住转动,继续向废墟中射出几发火箭弹,布下一片反步兵感应雷,随后才是一辆战车后部的车门打开,从里面下來了六名战士,快步跑向指挥车的残骸。
通,又回荡起一声并不如何响亮的枪声,却让几乎所有的蓝蝎战士惊得跳了起來,空中突然出现了一道淡淡痕迹,一端起自废墟,另一端则消失在战车打开的车门中,蓝蝎战士们愕然看着战车内部喷出的鲜亮而又巨大的火球,暂时空白的意识让他们无法想象还在车内的驾驶员和炮手的命运。
子弹射來的阵地,正是在感应雷场的中央,面对计算得出的结果,另一辆战车的炮手足足愣了几秒钟,才把已经填进炮膛的布雷火箭弹撤下,换上了高爆弹,这东西对付步兵的威力虽然远不如布雷火箭弹,但是现在感应雷明显已经失效,就只能使用这个了。
隆隆炮火中,原本的雷场被破坏无遗,从观察镜中看到的只是大片的浓烟和纷飞的乱石,根本看不出是不是炸中了人,但是炮手有种直觉,他这几炮都落了个空,沒有人能够逃得过反步兵地雷的感应,难道说,开枪狙击的并不是人。
炮手忽然发觉自己双手手心全是汗水,握在操纵杆上不住地打着滑,非常的不舒服,他用力在军服上擦了擦,但是汗水却越涌越多,怎么都擦不干净,几乎是发自本能的一阵恶寒让他猛然将炮管偏离了一个角度,然后近乎于疯狂地连续轰了几炮。
炸中了,虽然观察镜中除了尘土依旧是什么都看不见,但是炮手就是有这种感觉,他的心脏疯狂地跳着,胸口处好象横压着一块巨石。
战车猛烈喷吐的火力终于停了下來,车门打开了狭窄的一条缝,六名蓝蝎战士立刻蜂拥挤进了战车狭小的车厢,天知道那个极度危险的狙击手是活着还是死了,沒人愿意留在毫无遮挡的野外,即使战车内部也不绝对安全,也沒有人敢再试图收拾同伴的残骸,更沒有人想到要去求证对手的生死。
战车的门勉力关上,随后它就原地掉头,加速脱离,将两辆燃烧战车的残骸抛在了原地。
不知过了多久,一片碎砖和焦糊水泥块构成的废墟忽然动了动,几颗水泥块翻落了下來,然后从废墟中伸出了一只全是鲜血和硝灰的手,这只手有些僵硬而且艰难地推开一块块碎石,摸索着周围的环境。
另一只戴着暗黑龙骑战术手套的手伸了过來,握住了这只满是血污的手,将苏从废墟中拉了出來。
“被战车炮震了几下,沒什么大事,”苏虚弱地笑了笑,拉起了面罩,吐出一口粘血的痰,活动了一下身体,说:“今天的运气真差,”
“如果让我说,你是运气太好,才沒被一炮轰成碎片,”恩佐一边说,一边递给苏一个水壶,这个全钢制成的水壶相当精致,也相当的小,壶面上雕印着一个鹰头。
苏也不客气,接过水壶一口喝干,里面的水有些苦涩的腥气,蕴含着丰富的养份和刺激肌体免疫力的激素,还有广谱抗生素,这是暗黑龙骑的战地营养液,价格可不便宜。
苏活动了一下身体,左肩和左胸处都传來阵阵刺痛,这些伤和战车炮无关,而是步枪给他留下的伤痕,能够击穿装甲指挥车的特种子弹后座力可以用恐怖來形容,以苏对身体的控制能力,以及二阶的防御加成,都被后座力撞伤了胸骨,他估计,自己最多也就能够再用那种子弹开上四枪而已。
恩佐简单地扫了一眼战场上的痕迹,就说:“应该还有一辆战车,”
“跑了,应该回钟摆城去了,”苏一边回答,一边熟练地将步枪枪管和膛机拆了下來,换上原本的配件。
恩佐看到枪管的长度和口径,眼角跳了跳,低声骂了句:“格斗域的疯子……”他非常清楚以自己的体质根本不可能使用这种口径的狙击枪,那些格斗域的能力者甚至可以轻松地使用机炮,可是若论射击的精度,那就叫一个惨不忍睹,上帝为你关闭了一扇门必定会为你开启另一扇,反之亦然,当然,苏狙击的精度已经被中尉选择性地无视了。
“什么,”正在专心调校枪械的苏沒有听清中尉的话。
“沒什么,沒什么,我们现在需要重新制订一个计划了,罗克瑟兰的人可以为我们提供很大的帮助,”恩佐中尉拿出了战术板。
一辆越野车疾驶而來,驾车的是丽,副驾驶座位上则坐着里高雷,让人瞩目的是,越野车后厢里堆满了枪枝弹药,越野车仿如脱缰野马般的冲來,让人不得不担心后厢里那些剧烈颠簸着的弹药会不会爆炸。
丽和里高雷一赶到,就加入了战术讨论中,恩佐的战术板上显示着钟摆城的地形图,苏、奎因、恩佐、丽和里高雷围成一圈,商量着战术,据里高雷说,蓝蝎这次进攻的力量包括了六辆各式战车,以及一百多名战士,不知道是否还有后续的援军,而苏这边的力量,除了两名龙骑和三名扈从外,就只有二十个刚刚知道怎么使用新时代武器的战士,如果说到优势,就是两位龙骑明显胜出的个人能力以及恩佐口中那据说可以轻松对付蓝蝎战车的‘青铜龙’导弹。
这种讨论,从一开始苏就发现自己根本插不上嘴,到了后來,整个战术方案更是变成了丽和恩佐两个人的事了,进攻定于白天,这和苏原本暗中设想的子夜时分截然相反,攻击方式也不是苏预想的潜入攻击,而是诱使蓝蝎离开钟摆城,再行攻击,这样可以充分发挥‘青铜龙’导弹的威力,一举歼灭蓝蝎的战车。
苏发现,两军对垒的谋划和他习惯的孤军奋战完全是两回事,丽和恩佐讨论的很多东西都听得他一头雾水。
讨论花的时间并不长,恩佐收起了战术板,说:“我们需要对钟摆城进行一次侦察,苏,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还能行吗,”
“沒问題,”苏一直在活动着身体,并且动作看起來越來越灵活。
“那好,我和你一起去,”恩佐说,但是看着在短短半个小时内就接近完全恢复的苏,他还是在心底暗暗地骂了一句:“格斗域的变态,”
苏和恩佐乘坐一辆越野车,一直开到距离钟摆城十公里外,才将两位龙骑放了下來,越野车上还放着三发‘青铜龙’,如果遭遇蓝蝎的战车,那么恩佐不介意先试试‘青铜龙’的威力,另外一侧,丽则率领着其余的战士去布置伏击阵地,在短暂的战术讨论中,她已经展示了足够的军事素养,更擅长游击战的奎因对她担任指挥也无异议,至于里高雷,他从來都是丽的粉丝。
钟摆城足够的大,一百多个蓝蝎战士散落在里面,就象是大花园中的蚂蚁,别说全面防守,就是看管一座大楼都有些嫌少了,至于借助电子设备布下的警戒网,在两位龙骑面前犹如不存在,所以苏和恩佐非常顺利地进入了钟摆城,借着各种建筑物的掩护,向罗克瑟兰分部大楼潜了过去。
雄伟的分部大楼上半部已变得一片焦黑,可以看到数个战车主炮轰出的巨大弹痕,有许多窗户仍不停地向外喷吐着滚滚浓烟,甚至有几扇窗内还可以看到吞吐不定的火焰,在被迫撤退时,里高雷下令将位于上层的实验室付之一炬,以免留给蓝蝎任何资料,钟摆城四周的瞭望塔大都只剩下半截基座,常备火力点全部被炸成一堆瓦砾。
蓝蝎的进攻非常突然,也异常凶狠,当哨兵发现蓝蝎战车队滚滚而來的车尘时,留给他们的备战时间只剩下不到十分钟,在全面的装备差距面前,尽管丽手下训练有素的战士们充分利用了废弃的建筑,借助各种地形狙击蓝蝎,却最多起到一点迟滞对方行动的作用,城里的两门老式重炮才开了两炮,就被计算出弹道,然后被一炮摧毁。
罗克瑟兰战士们面对的最大危险则是感应反步兵地雷,他们经常在穿插转移中,迎面撞上呼啸而來的感应地雷,蓝蝎的生命探测系统也非常发达,只要距离在三十米之内,哪怕是躲在厚厚的水泥墙后,也无法逃脱战车炮的精确轰击。
旧时代曾经是装甲部队梦魇的街巷战,在全面的装备压制下,再也难以发挥作用。
仅仅十分钟的战斗后,丽就不得不下了撤退的命令,她让三十个人断后,带着加起來只剩下七八十人的科研工程人员和战士们撤出了钟摆城,苏告诉过他们龙城的大致方位,他们别无选择,只能逃向龙城,但是钟摆城和龙城相距近三百公里,按照罗克瑟兰这些老式车辆的性能,逃出一百多公里就会被蓝蝎追上,留下的断后部队最多只能够拖延十几分钟。
除非,丽和里高雷抛下大部队,独自驾着越野车逃走,不知道是不是默契,丽和里高雷都选择了留下來,不过他们足够的幸运,遇上了加速独自赶來的苏,如果苏再晚到十几分钟,那么看到的就会是一地尸体。
钟摆城内,在一个巷道中,恩佐弯着腰迅速奔跑着,巷道的尽头是一堵墙壁,恩佐发力跃起,身体轻盈地越过足有两米高的墙壁,落地时脚下却踩中一块浮砖,发出喀啦的一声轻响。
墙壁另一边是座三层公寓下的花园,苏蹲在公寓的后门外,专心致志地看着倒在阶梯上的两具尸体,好象根本沒有听到恩佐落地时发出的声音。
恩佐放轻了脚步,來到了苏的身后,也蹲了下來,随着苏在钟摆城中绕了小半个城市后,他的鼻息已经开始粗重,脸上也不断地渗出汗水,看着呼吸悠长均匀得几乎听不见的苏,恩佐已经完全沒有力气骂人了,哪怕只是在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