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消息,徐阶急忙忙赶到左安门的城楼上,果然见隆庆皇帝身穿着厚厚的皮裘,在陈宏和冯保的陪伴下,面朝宫外站着。
“老臣处置延误,惊扰到皇上,实在罪该万死。”,徐阶忙颤巍巍跪下:“城上风大,恳请皇上立刻下城,下面的事情交给微臣处理。”,“是徐阁老啊……”,隆庆回过头来,朗声笑道:“他们是来找朕的,不用您老操心,这次的事情,由朕来出来。”,说着把右手放在耳边道:“不信你听……”
仿佛为了回应皇帝的话,城下响起了,万岁万岁万万岁……,的山呼之声。
徐阶面色苍白的起身上前”扶着城垛往外一看,果然见城下的士子,全都跪在那里山呼万岁。
隆庆十分享受这种感觉,双手高高抬起”城下的士子们便停下呼声,抬头望着他们的皇帝。
隆庆也望着下面黑压压的士子,久久不语,场上一片鸦雀无声。
,坏了,皇上忘词了,只有冯保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赶紧小声提醒道:,胡宗宪的事儿……,“哦,哦……”让他这一提醒,隆庆终于想起自己的腹稿,方才启声道:“对胡宗宪的案子,朕也忧心似焚。你们说,要严惩凶手,揪出主谋……这个朝廷已经再查了,不日便有结果大白天下,请诸位放心:你们说,要为他恢复名誉官爵,优抚优恤……这个朕现在就可以答复你们。胡宗宪上不误国、下不误民的社稷功臣,朝廷一定会酬勤报公,以公道论事,必不会让他在九泉之下,还无法瞑目的……”,皇帝后面的话,徐阶一句没听清。只听到皇帝说一句”下面就会响起一阵高过一阵的欢呼声”这声音如同魔音贯耳,让徐阁老感觉耳边嗡嗡直响,一颗心多少年来”都没有这样不安过。
“徐阁老,徐阁老”直到有人推他一把,徐阶才回过神来”茫然道:“怎么了?”
“皇上让您给士子们一个保证呢?”,推他的是陈宏,小声道:,“给胡宗宪的追谥和哀荣……”,“我保证。”徐阶面色苍白的走上前,向着城门楼下的士子们道:“一切如圣意……”,“万岁,万岁……”狂热的呼喊声”一下淹没了徐阁老的声音。
看到徐阶脸色不好,隆庆关切问道:“元翁没事儿吧?”,“无妨,只是偶感风寒。”徐阶苦笑道。
“城上风大。”隆庆把他的话原样奉还:“快扶元翁回去歇着。”,徐阶也无心再呆在此地,草草告退下来。待他一走,隆庆也撑不下去了,小声问陈宏道:“都冻死了,还要朕撑到什么时候?”,“跟士子打声招呼再走。”,陈宏循循善诱道:“这可是皇上争取他们的大好机会,将来他们必将比其他人更忠诚。”
隆庆便又跟士子们闻言道别,让他们赶紧回去喝完姜汤啥的,果然把士子们感动的够呛,又磕了头,便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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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搀着回到了内阁值房,下人赶紧上来给徐阶更衣,却被他一把推开,就那么披着大氅,囫囵囵的躺到了躺椅上”失神地望着屋粱上方。暖崭依然扣在头上,整个人显得臃肿不堪,虚弱不堪。
张居正闻讯过来,见状把闲杂人等斥退”把屋门关上”静静坐在徐阶旁边的椅子上,等他自行恢复过来。
许久,徐阶仍保持开始的姿势,但终于出声了:“你说”这次的事情”有没有人在皇帝背后支招……”,“肯定是有的……”张居正轻声道:“事出反常,必有妖孽作祟。皇帝这次竟然亲自跑上城头接见请愿士子,逼师相不得不答应他们的要求”我看这背后必有高人支招。”
“是谁?”,徐阶缓缓道:,“陈宏吗?还是楞博?”,“陈宏是有能力撺掇皇帝这么干,但得罪师相对他有什么好处?他都是大内总管了”把您拱下去,他也当不了首辅,实在没理由这么干。”张居正沉声分析道:“杨博也没可能,且不说他跟皇帝并不熟,出不了这种主意,单说他也没那个本事”煽动那些士子闹事。”,“那会是谁?”,徐阶轻声问道。
“师相是怎么了?这么明白的事儿,在这个关口您还看不清楚?这件事就是沈拙言手下那帮人撺掇起来的!师相不明白,还找他去谈心,还相信他会放过我们,还指望着将首辅的位子传给他,指望他给您老遮风挡雨”,说到这里张居正喉头一下哽住了,深吸口气道:“当年学生和沈默交好时,曾经一同出游,他当时吟过两句诗,我一直记忆犹新。”,顿一顿,便吟诵道:“他说,宜将剩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天若有情天亦老、人间正道是沧桑”您说,做出这样诗的人”有可能心慈手软,半道而废吗?”
如果沈默知道,当初自己豪气迸发,随口剽窃的毛太祖诗词,竟被张居正用来解构他的性格,不知会不会肠子都悔青了。
但世上没有卖后悔药的。这话终于徐阶动容了,他撑着椅子的扶手慢慢坐起了”道:“给南京那边去信,问清楚是那些人在搞联名上书,我看得这些人闲出毛病来了,得给他们挪挪地方了;还有这次闹事的士子”搞清楚是谁在里面领的头,这种唯恐天下不乱之人,朝廷不能取!”
徐阶终于振作起来,张居正鼓起勇气,将在心里憋了好久的话,说出口道:“师相,学生说句斗胆的,关于沈默这次的目标,您可能一直想错了。”
“什么意思?”,徐阶看着他道。
“我怀疑他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
”张居正压低声音道:“他的目标并不是我,而是师相。”,“我?”,徐阶瞳孔猛地一缩,失声笑道:“怎么可能?开国至今二百年,你可见过有敢对老师动手的学生?”
“凡事总有第一个!”张居正见他不信,急声道:“否则无法解释,他为何在占据主动的时候,能甘心鸣金收兵!李春芳不查、王*相不抓、存心就不想把此案了结。嗯把事情闹大,往师相身上泼脏水!”
“够了!”徐阶猛地一拍躺椅扶手,面色难看道:“你这是在挑唆吗?,”
“师相?”张居正无比愕然,跪地道:“学生一片赤诚,苍天可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