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来,快输了就想耍赖。”孙铤按住他哥,有道是牌场无父子,更别说兄弟了。
正说话间,便听到人嘶马叫,几匹马停在门口,一片高声叫道:“快请徐老爷出来,恭喜高中了!”
屋里众人登时愤愤道:“明天才放榜,现在报哪门子喜?莫非未卜先知?”孙铤便撺掇道:“文长兄,快出去看看,到底是什么人想要作弄你?”
徐渭翻翻白眼道:“想调虎离山,你好接班?跟我耍心眼,你还嫩点呢。”孙铤嘿嘿直笑。
这时府中管事的也急匆匆跑进来,朝徐渭磕头道:“恭喜徐爷高中,贺喜徐爷高中,小人向您讨套彩头了。”
徐渭哂笑道:“怎么你也被骗了?”
管事的赶紧道:“报喜的就在外头,那报子就是我们巡抚衙门的兵,我不会认错的。”
众人这下终于把注意力从牌桌上转开,问那管事道:“今天几号?”
“八月三十啊。”那管事有些不确定道:“这屋里的黄历上怎么才二十九,难道小的记错了?”
众人呆住了,他们都是聪明人,立刻想到不是管事的记错了,而是自己忘撕日历了。一齐丢下牌,不无懊恼道:“玩物丧志,太误事了!”但很快便意识到,这次徐渭是真的中了,都齐刷刷的望向他。
却见徐渭仍然攥着一手牌,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仿佛变成泥塑一般。大家都知道徐渭的历程——自小便被称为神童,名声比巡抚还大,却屡屡科场失意,再加上人生蹉跎,竟然十几年不得中第。这种名声和成绩上的差距,会造成多大的痛苦,众人不得而知。但只要想想足以把人磨成鬼的九天乡试,便能体会到被磨了好几次的徐才子,现在会是个什么心情。
却也不能让报喜的久等,众人便把徐渭拉起来,簇拥着往前院去了,那管事的屁颠屁颠赶在前面,扯开嗓子道:“好了,新贵人回来了!”一众报喜人赶紧朝着出声方向跪下,口中道:“恭喜贺喜徐老爷。”
平生第一次听人叫自己‘老爷’,徐渭这才从魂不附体的状态中回过神来,他茫然望着四下,目光一下子被堂中一个大红色的竖匾吸引住,只见上面赫然写着:‘捷报山阴老爷徐讳渭,高中浙江乡试第十六名亚元。京报连登黄甲。”反复看了几遍,念了几遍,他的眼眶里便全是泪水,擦也擦不干。
好在报子的都不是头一年报喜,见多了这些新科举人的失态,也就不稀奇了……其实徐渭这表现已经很克制了,有些年纪大点的新老爷中举后直接中风,乐极生悲了事。
报子们便向旁人讨喜,孙铤忙掏出银子散了,府里的下人们也来讨要喜钱,大家正簇拥着喧哗呢。又听到一阵锣声,又是几匹马由远而近,那管事的激动道:“噫,看来是梅开二度,不知哪位老爷又中了。”一众下人便跑出去观看。
除了徐渭之外,五人紧张的互相张望,都没有能笑出来的。终于听到外面一嗓子道:“快请吴老爷出来,恭喜高中了。”
吴兑高兴的出去,剩下几位刚想跟出去,又听到一阵锣响,不由伫足下来,紧张的快要晕倒过去了。
就听又有一嗓子高声道:“快请孙老爷出来,恭喜高中了。”
“哪个孙老爷?”孙家兄弟齐声问道,说完对视一眼,都有些不好意思,便联袂出去。
走到门口,便见门口已经堆满了人,下人们簇拥着两群报子进来,前面一个报子手中高举着一个竖匾,上书:‘捷报会稽老爷吴讳兑,高中浙江乡试第九名亚元,京报连登黄甲’。再看后一个上,则写着‘捷报余姚老爷孙讳铤,高中浙江乡试第五名亚元。京报连登黄甲’!
孙鑨使劲拍一下兄弟的后背,真心高兴道::“好样的!位列五魁啊!”
孙铤乐得嘿嘿直笑,却也没忘了安慰他道:“看来大哥至少是前四了。”
孙鑨却笑不出来,因为沈默、诸大绶和陶虞臣都比他强,如果不出意外的话,除非他们四个大四喜,他才有可能取中。
大四喜,有可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