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臣的哼声连成一片,又整理官袍,准备进殿,要好好的奏上贾宝玉一本。
可是这时候,刚刚打开的金銮宝殿,又是缓缓闭合……
等门扉完全合拢,水英光的眉眼一下拧起,拿捏不定,难以断度。
甄公公凑趣问道:“陛下,可是在想宝哥儿?”
水英光点了点头,赞许道:“朕在考虑以后对宝哥儿的态度,他傲气得很,不服君臣伦纲。”
“陛下,依老奴来看,这点用不着愁呢。您有永昌侯一个,为何不能再有个贾宝玉?
老奴反而更担心宝哥儿的底牌,真个……万分吓人。”
“底牌就是底牌,让他自己留着。他要是能成就进士文位,就跟整个儒家掰腕子去吧,要是成不了,也活该造纸术和活版印刷之法埋没黄土。”
水英光轻声道:“江山社稷,需要考虑的东西太多,贾宝玉还稚嫩,朕又命不久矣……
算了,就当朕宠个该宠的孩子,真个昏庸一回。”
说罢,金殿门扉轰然打开,甄公公也散去了周身的模糊寒气。
看着水英光的背影,甄公公轻轻的笑了一次……
昏庸?
宠个该宠的孩子?
明明是宝哥儿的底牌太多,四选二,还选出了足以让水英光含笑九泉的宝贝呢……
沙场指南之法,这个陛下自有计较,但是那炸药制法,想来,老夫要仔细研究一下。】
想起宝玉对炸药的描述,甄公公冷眼看着众臣上朝,心里暗自思量。
…
“臣等参见陛下,陛下福康永寿,万灵金安!”
群臣齐声参见,说的上朝套话。
可是这套话过后,水英光猛然一甩龙袖,暴怒道:“朕只剩下三年寿元,何来福康永寿?尔等的废话,未免太多!”
“臣等惶恐……”
“没错,你们是该惶恐了!”
水英光蓦然站起,下了龙栾,大步从群臣的中间走过。
他冷声喝问:“户部尚书胡鹰何在?”
“臣在。”
“你在?朕看你是钻进了书册,一辈子都不出来了呢!
如今年关将至,户部户籍人口又要少了多少?
每年年兽作乱,千万百姓身亡,你勾销各地传达户籍的时候,就不会心痛,不会要死吗?”
“臣惶恐!”
胡鹰暗暗叫苦,难受中,还觉得自己特别冤枉。
正如陛下所讲,每年都死伤千万百姓啊,他哪来的办法?
再说了,处理年兽作乱是刑部和兵部的事情,他就是掌管户部而已啊……
想到这里,胡鹰跪伏道:“回禀陛下,这处理年兽作乱的,是刑部为主,兵部为辅。”
“很好,刑部尚书、侍郎,兵部主管此事的侍郎,给朕出来!”
声音刚落,哗啦啦跑出来一片,也是跪倒了一片。
刑部、兵部的大人们脸色涨红、变绿、发紫……
他们还想着弹劾宝玉,哪里准备了年兽的事情?
就算准备吧,这年兽来无影去无踪,实力也差异很大,他们如何处理?
记得去年,他们派了十名进士、十名妖将巡逻中都,结果只捏死了几个秀才实力的年兽;
还记得也是去年,派了九胆举人处理一座小镇的年兽,结果,被年兽一口吞了……
完全没办法,人家年兽就怕噪音大响,他们总不能让所有百姓,睡觉都抱着铜锣吧?
铜铁,那可都是值钱物什……
水英光见他们愁容满面,冷声笑道:“怎么,没办法了?天天不做半点正事,只想着读书啊,看热闹啊,朕要你们这些废物何用?”
他的脸色冰冷如寒潭一方,天子之怒威压皇城,引起了比刚才更恐怖的颤抖。
“臣等惶恐,请陛下息怒……”
说什么呢?还能说什么呢?
所有的臣子只能下跪,恳求水英光不要怒气伤身。
水英光让他们跪了许久,丢出一张普通的造竹纸,冷声道:“你们没本事,你们没能耐,朕帮你们找本事,找能耐!
一群惫懒货色好生给朕看清楚了,这是炸药制法,朕今日下达圣喻,着皇商薛府主管制作,荣国公府监管财务,尔等就跟着广推全国。
别的腌臜事情都放下,要是耽误这件事,朕要你们的脑袋!
胡鹰,你全局监管此事!”
说罢,水英光拂袖而走,没给朝臣半点开口的机会。
众朝臣也忘记开口,争相去看那张普通的造竹纸。
等看过了,就是无语凝噎。
“诸位,这……怎么如此简单?”
“硫磺二,硝石三,木炭四,包裹树皮或是劣纸,都是廉价的普通物什,这玩意能驱赶年兽?”
几个被‘要脑袋’的官员差点哭出来,冲胡鹰道:“胡大人,这,我们该怎么办?”
“当然是全力处理此事!别的官员也是。千万百姓的性命啊,赶不上今年,也不能误了明年!”
胡鹰冷声喝道:“陛下圣喻十分明确,就是要众朝臣以万民计,不可耽误百姓性命!别的腌臜事物,全部放下!”
“那贾宝玉暗杀……”
“是你职司范围内的吗?要是耽误了百姓性命,陛下不杀你,也要问过我胡鹰的千秋笔!”
胡鹰冷冽的,杀气冲天的带人出殿,等回到府上,脸色一下子垮了下去。
“苍天啊……”
胡鹰哀拗不止,问天道:“天可怜见,大地可表,我胡鹰真的是大周的忠臣,不是奉迎陛下,让众朝臣放过贾宝玉的大讳之事啊……
胡鹰知道陛下是让老夫打边腔,让老夫压制朝臣,但是每年千万百姓的性命,老夫怎能不做?”
“继永昌侯之后,贾宝玉又是个厉害的佞臣,老夫还妥协了……”
胡鹰拗哭不止,只觉得自己这个大忠臣,对佞臣屈服弯了腰。
明摆着呢,那是贾宝玉的字迹;
明摆着呢,陛下是袒护贾宝玉;
明摆着呢,贾宝玉用炸药制法,换了处置穆府的权利。
可是……
“值了!”
胡鹰擦干净老泪,嘀咕道:“不遵礼法,任性妄为,蒙蔽圣听,是为佞臣。但是这个佞臣……每年千万百姓……
好吧,老夫忍他一次!”
…
雨,终究没能淅沥洒下。
越过穆府的血色光罩,宝玉看见天边云卷云舒,却被耀眼的朝阳片片揉碎。
他笑了句好天气,偏头吩咐申哥儿。
“记得金殿里说的胆大心小吗,找几个人查探一下,我挺在意的。”
乐阳申想要自己去,却被宝玉扯住了,找了几个举人出去查探。
他和宝玉一起,站在了穆府的大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