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六郎拿开黎孟和的手,转身向着问心宫的方向走去。
他一边大步行走,一边高声道:“大哥,六郎知道你志向远大,也知道你牵挂不多,唯有六郎,但是你做人做事太绝对了,不一定是宝二爷的对手。
按照六郎所见所闻,大周进士之下,如今只有您和宝二爷两人而已,切莫起了纷争……”
声音逐渐远去,黎孟和看着六郎的身影,忍不住往前走了一步。
只是一步,靴子踩上黄土……
黎孟和猛然打了哆嗦,跳回去拿了十扣纸擦脚。
“该死,好脏,这卑贱的黄土!”
他恶心了一阵,想起六郎刚才的话,忍不住把细长的眼睛眯成了好像野狼。
“纷争?老六真是不了解我呢,我这人,最烦的就是纷争。”
“不过,不开心……
我的好弟弟啊,你的三个心愿,他么的一个都不带哥哥啊,我就这么失败?”
大笑了两声,黎孟和化风而走。
吟哦之中,一蓬巨大的水球,猛然砸碎了数十丈方圆的黄土。
泥水潺潺,好像要洗尽尘埃……
…
再说宝玉那边,赵贵宁等人都在安心养伤。
可是宝玉,这两天真个十分繁忙……
从茗烟那边接连发出了几十个口信,贾芸也来往频繁,在处理生意的时候,往东城南侧的一处宅邸溜了一趟。
就在今日傍晚,碧纱橱外,竟是好像办了宴会,聚集了大片的人马…...
赵贵宁等举人们不用多说,可是别的人,真个让黛玉担心不已。
她看见了没脸皮金文翔,看见了三爪狐玉柱儿,还有很多从没在贾府出现过的狐妖。
更可怕的是——
她竟然还看见了八胆举人,钱谋学!
在袭人的伺候下,宝玉穿上雪白长袍,细布麻纱制成,素白无字。
黛玉回头看了眼挂在衣架上的黑狐大氅,恍然明白了什么。
她扯住宝玉,担忧道:“你到底要去做什么?为什么没脸皮和三爪狐都来了?为什么贾府的老妖底子,你竟然调了个干净?”
宝玉拍了拍黛玉的柔夷,笑道:“没事,我有底牌。”
“什么底牌?”
“总归是,免罪的底牌吧。”
宝玉坚定的眼神让得黛玉无奈,只得松开手,好像送夫君出门征战的妻子,给他掖好衣角。
“也罢,要平安回来。”
“没事,这次,可不是我被人埋伏了。”
宝玉大步走出房门,顿时寒光四射。
百多个举人全都抽出流云利剑,一片素色麻袍!
贾府的狐妖们没有穿素衣,却也在胳膊上绑了白色布条。
只有钱谋学还是原先打扮,苦笑摇头……
“宝哥儿,您传话说要跟老夫计较红袖珠泪的事情,老夫还以为要被你埋汰,哪想到,会是这等要命的事情。”
“怕了。”
“不怕,反正老夫是王道先锋……
恩师给老夫安排这么个身份,老夫没做出什么事情出来,正苦闷呢。”
“那就好,此事过后,红袖珠泪的事情,我酌情给你减上一点。”
“啊,有点不要脸皮了吧?起码一笔勾销!”
“再议。”
宝玉回头看了眼平静的贾母暖阁,带人消失在逐渐黑暗的夜色中。
暖阁突然亮起烛火,贾政露出身形,摇头道:“母亲,您也太惯着这冤家,他这次去做的事情,真个太大。”
贾母老态龙钟,想起宝玉回来时脸上巨大的豁口,还有前后穿透的肩胛,恨得老牙紧咬。
“大事情?再大的事情,能比心肝儿被人暗杀的事情大?”
闻言,贾政的脸色也阴沉起来,杀气炸出巨大的青狐幻象。
他身后的江流,猛然一阵闪动,却被一杆华贵的金丝檀木拐杖,横空拦了下来。
“不用你去,妖将去了,事情太大……”
贾母随口一句,吓得贾政和江流脸色发白。
“一切都瞒不过母亲/老祖宗……”
他们连忙弯腰,恭送贾母回阁。
…
夜色之中,一辆普通的马车从牡丹苑驶出,挑选僻静的小巷,不知往哪里去。
刚和几个淸倌儿乐呵过的穆元成哼着小曲儿,眉眼十分得意。
“舒坦,虽然没杀掉贾宝玉,但是刑部结了案子,定了是天狗妖族的罪,那么,咱们就开了先河。”
外面的车夫连忙凑趣,笑问道:“老爷,什么先河?”
“本老爷怎么有你这么个笨心腹!”
穆元成大笑传音:“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想弄死贾宝玉的人多着呢。
争斗失手、争功夺利,各种都可以杀人,但是暗杀,却是咱们大周的忌讳……
如今老夫暗杀不成,但也没落下手尾,下面用不着老夫出手,就能让贾宝玉疲于奔命了。”
“老爷,高啊!”
车夫竖起拇指,也不管车厢里的人能否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