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娉婷就是在这样微弱的路灯下,一眼望见了高城从不近不远的距离外向她直直投来的幽黑目光,其中所透露的不明意味的光芒,蓦地牢牢钳住了她的神经。
他正斜靠在他的车门上,双手插在裤袋里,可即便是这样照理应该闲适的姿势,却被他弄出了独有的肃正感。她忽然在想,是不是因为他当兵的那段时间给他的生活习惯、仪容仪表等造成了过深的影响,以至于如今无论何种情境下的他都是一丝不苟的,甚至偶尔给人一种正义凛然的感觉。
正义凛然四个字一浮上脑海,连许娉婷自己都认为太具违和感了。毕竟这样的四个字用在一个铁腕商人的身上,多少奇怪了点。
她没想到他还没离开。
但是见她出来,他却没有问什么,只是默默地打量了她半晌,随即抿着唇对她说:“我走了。”
许娉婷莫名地觉得有些尴尬,怔了怔,然后轻轻点了点头,似有若无地应了声“嗯”,也不管他是否听见。
紧接着便见他坐上了车后座。
车子的轮廓渐渐消失在浓重的夜色里,定定地看了有一会儿的许娉婷突然间有些好笑地摇了摇头。
下一秒,她立即敛了神色,眉宇间聚上一抹凝重,唤了陈顺上车,朝济县最大的居民聚居地而去。
?
许娉婷所在的车开到路口时,车灯远远地便照见一个高大的黑影杵在那,对着刺目的灯光挡了挡他的眼睛,然后朝车上的他们挥了挥手。
因着前方巷子窄,估摸着也开不进去,许娉婷干脆吩咐陈顺就将车靠边停下,然后她下了车,准备步行。
来接她的人自然是邵波。多半是因为之前他带头拦路,邵波显得有些不好意思,一看见她下车,立即转过身去领着路在巷子里七拐八拐。每走一段他就停下来,偷偷往后瞄几眼,直到许娉婷和陈顺两人差不多跟上来了,他才继续往前。这样反反复复几次,终于见邵波兴奋地边往一处院子里跑,一边喊道:“爷爷,他们来了!”
跨进古朴的木门,映入许娉婷眼帘的是满院子绿油油一片的菜地、瓜藤和顺着立竹爬成小亭子的蔓条。住宅是个单层的平顶房,但是顺着砌起来的围墙连绕了两面,加起来大概是一个客厅和三个房间,另外搭了个棚子构成半露天式的厨房。邵爷爷就是正在那个厨房的大锅前热火朝天地煮着什么,闻言还抬了抬手上的炒菜的铲子,对着许娉婷朗声笑着问候道:“丫头,到啦!你自己先找个地方坐着,再等一会儿我们就开饭!”
邵爷爷额上的汗水在有些年月的白炽灯的照耀下显得汗津津的,由于长年的暴晒而黝黑的脸上沟壑纵横,在笑容下全都皱成了凸起的山丘,却因发自内心的高兴让人感受到的并非青春的逝去,而是一辈子劳碌奔波后积累的睿智与乐观的心态。
邵波依旧是那副拘谨的模样,似乎恨不得快点离开许娉婷身边,一回到院子里就直奔邵爷爷所在的厨房而去,便走边捋起袖子对着邵爷爷说:“爷爷,我来吧!您去休息会儿!”
邵爷爷佯装不快地沉了沉脸对他说:“说好了今天我下厨,你给我烧柴火就行。”
邵波又碰了一鼻子灰,似乎已经习惯了邵爷爷对他的态度,傻乎乎地笑了笑就蹲在了灶火前。
空气里满是隐隐飘过来的油盐香气,眼前爷孙俩其乐融融的场景令许娉婷突然恍了恍神。下一秒,见她蓦地转过身去,快速走到了藤蔓遮蔽的背光处,目光直愣愣地盯着菜地,却并没有减轻鼻子里的酸楚。
相似的场景,猝不及防地勾起了关于周小芙的回忆。
重生前后,两世为人,极其不同的两种人生。自从成为许娉婷后,她的生活重心俨然落到了这样不堪的境地里,已经极少想起周小芙遭遇不幸之前的记忆,那些也曾美好过的时光。
陈顺只看见自家小姐分明前一秒还嘴角轻勾地看着邵家的两个人,转身她就一个人默默地走开,且静静地站了有一会儿,不免让他感到奇怪。
思考再三,他正准备走过去开口跟她说些什么,便见她又从暗处走了出来,脸色已恢复成一如既往的清冷模样,只是杏眸里的瞳仁好似比之前更黑若点漆。
只见许娉婷在厨房门口停了下来,语气无波无绪地问邵波道:“我要你办的事情怎么样了?”
邵波闻言从厨房里走了出来,搓了搓双手,回答:“已经照您说的把邝睿几个暂时关起来了。只是——”他顿了顿,有些为难道,“不过,您应该知道这样是关不了两三天,他们不久就会被放出来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