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糊涂东西,叫你等车停稳再下,就是不听,你看,你看,衣服都摔脏了,这是姑奶奶节里打赏的,这才第一次穿呢,就会糟践东西。”
“姥姥别只责备妹妹,额头撞了一大包呢,别摔傻了!”
这声音怎么如此熟悉,还有,我不是摔下悬崖了吗,怎么会在荣国府门外?
青儿懵懂地从地上爬起来,摸了摸额头上的包,貌似刚磕在荣国府门前的石狮子上了。
“妹妹,摔疼了吗?”
宠溺的声音来自搀扶自己的青年男子,十六七岁模样,清秀的面容带着三分书卷气息,秋香色的箭袖虽然是半旧的,质地却是上等的锦缎,正是自己的哥哥王板儿。
“哥?我怎么会在这里?你们怎么找到我的?”
“青儿,你在胡说什么呀?”刘姥姥吃了一惊,忙过来问她:“别摔坏脑子了吧?你可不兴吓唬姥姥......”
“妹妹,姑奶奶昨儿让人带信,这里老太太寿辰,想找个老人家说话来着,因带了很多老太太喜欢的瓜儿菜儿,姥姥搬不动,就让我俩跟着。”
“是贾府老祖宗吗?她,不是已经没了吗?”
青儿话音未落,脑门子上就挨了刘姥姥一巴掌,王板儿忙伸手来挡。
刘姥姥顺势捂住青儿的嘴巴,压低声音训斥道:“糊涂东西,老太太健旺着呢,怎么敢咒她死?若让府里人听了去,赏你一顿大耳瓜子不说,这门亲戚是做不成了。”
她哥王板儿也连忙嘱咐道:“妹妹今儿可别再说话,当心闯出祸来。”
边说边护着妹妹,又对刘姥姥道:“姥姥,妹妹像是撞坏了脑子,你再打只怕更傻了,我们快进去吧,待会儿求姑奶奶找个大夫给妹妹诊治。”
见青儿乖巧地点头,表示知道个中厉害,刘姥姥松了口气对板儿道:“这倒是正理儿,别说我们没那闲银子看大夫,就有银子也请不来好郎中。”
王家祖孙三个一头商量着,手没闲的把装得满满的三个麻袋从车上拽下来。
宝二爷的侍读小厮锄红正好路过,显然是认识王板儿的,迎过来热情地打招呼,手脚麻利的帮忙停好马车,和王板儿一人扛起一大袋东西,王青儿看了眼剩下的一只大袋子,觉得那重量不是自己扛得动的,见刘姥姥拎着一篮子鸡蛋,就伸手接过来。
刘姥姥整了整衣角边儿,也不管剩下的东西,横竖有守门的人看着,轻车熟路的跟着那小厮从西角门进去,过了二门,进了垂花门,在抄手游廊上遇到个贾母屋里的婆子,都是认识的,就和她寒暄着,沿着抄手游廊边走边说些闲话。青儿对这地儿倒都是熟悉的,只是,按例老太太寿辰该热闹些的,感觉府里静静的有些冷清,不像是操办寿辰的样子。
青儿一路看去,沿途都可看到盛开的菊花和海棠,桂花的芬芳更是扑面而来。
这是何年何月?既然老太太还没死,那么,我是又穿越回来了吗?
“哥,我今年几岁?”
板儿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瓜儿,压低声儿笑道:“妹妹可是糊涂了,明年三月三就要给你办及笄礼了,姥姥带你来荣国府,明里是给老太太祝寿,其实,就是为了请姑奶奶帮你撮合们好亲事呢。”
走在前边的小厮显然听到他们的话,回过头来笑看着青儿,目光有些猥琐。
青儿颇为反感的蹙眉,刻意压低声音追问王板儿道:“哥哥这话是什么意思?莫非你们已经知道恒亲王的事情了吗?”
“恒亲王?哪个恒亲王?”王板儿有些懵懂。
可不是作怪!青儿不耐烦地反问道:“你认识几个恒亲王?”
王板儿想了想,试探着问道:“妹妹是说在青州捐躯的恒王殿下吧?我听学里先生说,宝二爷早年写过一篇《姽婳词》,就是凭吊恒王的,先生极是感慨宝二爷天资聪颖呢。记得开篇就是恒王好武兼好色,逐教美女学骑射......”
“都什么乱七八糟的,我是问曾经住在我们家的那个......靖城哥哥......”青儿急了,大声嚷嚷起来。
突然拔高的嗓音把走在前边的刘姥姥吓了一跳,扭转头来瞪她道:“糊涂东西,越发没有规矩了,这是什么地方?就粗脖子瞪眼睛的嚷嚷起来?”
跟着的婆子也笑道:“正是姥姥说的理儿,青儿姑娘这样我听着原也没什么,若惊扰了主子,连我也有不是呢。”
青儿寻思这婆子是荣国府里的老人了,早练就得人精儿一样,自然省得如何应对上下三等的往来宾客,所谓低有低打发,高有高待承,看她对刘姥姥和自己的态度,就可以想到,自己如今的身份大概就是一乡下穷亲戚。
青儿哪里还敢声张,黯然揣度着,哥哥王板儿也上过几年村学,算得是读书人吧,竟然连他都不知道恒亲王殿下,还有那篇《姽婳词》,是不是都可以证实恒王出征青州兵败丧命的历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