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昨天的份。】
代州就是一条东南、西北向的狭长盆地,不论是南面的五台山,还是北面的雁门山都是高耸入云。当宋辽双方几近十万人马填塞进这个小小盆地之中,每一处山口、道路以及可供通行的平地、树林都有了监视之后,任何包抄后路,截断粮道的伎俩都是一个笑话。
随着双方开始在前线堆积兵力,使得两家的兵马只剩下硬碰硬的较量一条路可以走。而这样较量的结果,也使得韩冈面前计算伤亡图表上的曲线,总是处在居高不下的位置上。
将那份让他越来越无奈的图表丢了下来,韩冈轻声自语:“是不是少一点比较好?”
黄裳没听清楚,立刻问道:“什么?”
“没什么?”韩冈摇了摇头。阻卜人马上就要到了,这时候收手只会让之前的付出变成了无用功,也会让骑兵们的士气大落,所以韩冈很快就找到了一个借口:“我在想阻卜人到了之后,该不该给他们配发神臂弓。”
“连甲胄都不该给!一片都不行。”黄裳厉声叫道:“将军国之器都送给那些蛮夷,万一他们恃此生乱,造成的损害不会比辽人少到哪里。”
“嗯,的确如此。神臂弓和甲胄都不能给辽人。”韩冈其实也不相信那些蛮族会循规蹈矩。即便他们的当真会循规蹈矩,神臂弓和板甲这样的兵器也不可能白白的分发给他们。就连折家都用了八九年才给族中子弟凑齐了神臂弓,而盔甲更是没有配齐。凭什么这些阻卜人一到就能有好处?
神臂弓的损失太大了,这本也不算什么大事。但这个损失和战果之间的差距越来越悬殊,就很难让人认同对神臂弓消耗性的使用手段。
“不过神臂弓的作用差不多已经到头了,辽人越来越不好对付。不知道京营的那几位还能想出什么招数。”
神臂弓装备骑兵就是所谓马上射弩,其实就是京营禁军在天子面前表演的技巧。也是得到了京营禁军的将领的提议,之前才会有装备上弩弓的探马。
每逢三月金明池开,天子驾临这座皇家园林,上四军都会出来表演一些高难度的技巧,或者叫杂耍,可以与民间的百戏马戏】同场竞技。这些技巧并不是那么实用,但很好看,总能惹起全场士女百姓的欢呼。可韩冈每次看到这样的表演,都会不由自主想起千年之后,那个南方大国的阅兵式时如孔雀开屏般的车上神技。
从成本和实用性上说,骑兵携带神臂弓是很快就会被淘汰的战术,韩冈很清楚这一点。但他没想到会这么快。可惜马刀啃不动胸甲骑兵,而马枪之类的火器,现在连设计图都没有。
不过现在的当务之急——不论是辽军,还是宋军——都是粮草的问题,而不是什么火器或是神臂弓什么的。
韩冈手上的粮食很紧张,就是在忻口寨中也很少有放开肚皮吃饭的时候。而辽军光是在代州吃了两个月存粮,差不多已经将搜集来的粮食都消耗一空。连自家的装备都快吃不消的时候,韩冈不信辽军的粮食能供给得上。
“粮草对我们也好,对辽人也好,都是一个大问题。我们就不说了,之前的储备并不是以长期的大规模作战为预期,能撑上半年已经很了不得了。而辽贼……”韩冈回头笑了一下。
黄裳会意点头,“他们抢不到就得饿肚子。南京道的积储基本上已经空了。”
如果是要跟辽贼长期作战,浅攻进筑的战术是最好、同时也是最适合现有条件的战术。利用代州盆地中星罗棋布拥有坚实围墙的村镇,来作为出击部队的出发点和落脚点。不断将被辽军毁弃的乡村和镇子,全都修复起来。然后一点点的向前。
这样的方略,其实是大宋过去在攻击西夏时,行之有效的战术总结。凭借庞大人力物力和财力资源,一步步的勒紧契丹人脖子上的绳索。这是极难破解的战术,除非内部自己放弃。
韩冈对皇后的使节说只要能保证辎重补给不缺,在入秋之前,他能将代州的辽贼清扫一空,收复失地,并保证武州不失。但实际上,他更清楚,东京城那边能稳定维持的供给最多能到六月。
三年储方有一年积,这一仗打下来,京畿一带的仓储几乎是消耗一空,剩下的一点还得保证东京城的供给。
河东如果没有被辽军肆虐,不会落到这样的窘境。甚至只要保住太原,韩冈前两年在太原任上开沟渠兴水利,推广更好耕作技术和机械,存粮是不会少的。可惜现在连同太原一起,朝廷要做到难民直到明年夏收的口粮不缺。
韩冈这边很难,而辽人那边也同样的难。粮食只能种出来,却变不出来。
韩冈交叉起双手的手指,眯着眼晴看着最新的军报。正是因为大家都难,所以才有了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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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父那里还是没消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