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黑暗神族的建筑中,“塔”是一种非常重要的东西,比如钟楼,灯塔,藏书塔,还有IV型虚空节点——最早的虚空节点通常形象只有厚重的城堡或穹顶宫殿两种,现在那些高塔形的虚空节点是最高黑暗女神依据自己的喜好而重新设计的,我们恰好就途径了一座这样的节点,一开始我还以为所有的虚空节点都是高塔呢。
黑暗神族对高塔形象的喜爱可能跟他们的领袖——最高黑暗女神——偏爱此类建筑有关,他们无论盖什么东西都习惯点缀上一两座塔, 而且总能让它们出现的恰到好处不至突兀,这些高耸而纤细的塔让黑暗神族的宫殿多了很多优雅、神秘的感觉,可以说是神族无尽岁月中沉淀下来的无数种艺术财富之一:对一个无限悠久的种族而言,能将一样爱好保持这么久可不容易。
冰蒂斯家里——好吧,还是让我们把这凶残的家准确称为宫殿里吧——当然也有高塔,就是一开始我们看到的,在宫殿四个角落安置的四座巨大钟楼,它们是库瓦因大叔最满意的设计,每一座塔都有着自己的意义,第一座塔是大叔成年时的设计,被命名为库瓦因钟楼,第二座塔是为了纪念把妹成功,也就是艾莎莉高塔,第三座塔是为了纪念冰蒂斯出生,自然名字叫冰蒂斯之塔,第四座塔是为了对称。
四座塔的含义是如此明确,但冰蒂斯本人很少会这样规规矩矩地称呼自家的四座塔,我们跳脱的女神大人习惯用自己的方式随机给这些灯塔命名,具体叫什么取决于她最近从哪个世界经过。
上次冰蒂斯回神界的时候给它们命名为青龙白虎朱雀玄武,但就在十五分钟前,它们已经荣幸地获得了新的名字:东风南风西风北风……
我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反正某女神现在已经跟麻将杠上了,这一刻我深深为琳剩下的鳞片担忧,因为理论上总受的龙神女孩面对强势S的流氓女神是毫无反抗余地的。
说起琳来,莫妮娜四人中午的时候就已经回去,别看一个个都那样,他们也是有自己神殿的,而且有自己的神职需要打理。但说实话,我完全不敢想象一个厨子一个白痴一个总受还有一个只会甚好的老好人,他们各自应该如何才能成为一个威严而有广大信徒的神明,尤其是琳那个有点风吹草动就会抱着脑袋道歉的万年受——她真的可以在神殿里面接受万民朝拜而不至于被吓哭么?
叮当倒永远是个异类,或者说小东西已经完全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她理所当然地继续赖在我的口袋里面,将其当成了自己正式的殿堂,看来我们要是不提醒,她都该忘了自己在神界还有套房产了。
神界也拥有和人间类似的昼夜交替,或者说一切人间的昼夜交替、阴阳变更等规律性东西其实都是神界信息对外产生的影响,我们来到神界的时候是上午,现在时间则已经接近傍晚,兴致勃勃的冰蒂斯正领着我们一大帮子在她家里到处乱串,生性率直的她现在就好像个炫耀宝物的大孩子。
“这些钟楼都是放宝贝的地方,我小时候经常在里面玩,还迷路过好几次,”冰蒂斯先领着我们去的地方就是神殿的第一座高塔,“这地方是图书馆,老爸折叠了这里面的空间,让它可以容纳我妈收集来的无数书籍——我妈喜欢书,各种文字,典籍,卷宗,她都会收集,你们看。”
呈现在我们眼前的所谓图书馆——假如一座比卡拉赞还宏伟的高塔全部用来藏书还能叫做图书馆的话——其规模已经超出了常理,我们在这里没有看到光源,但柔和的光芒却充盈着每一寸空间,入目之处,宏大的塔内空间几乎全都是无边无际的书架,这些古朴厚重的巨大架子表面浮动着晦暗的符文,在空中静静漂浮,不但向四面八方无边无际地蔓延开来,甚至在上方看不到顶的高空中也飘满了这样的书架。一段段悬浮的石阶在这些浮空书架间缓缓飘荡,上面大多站着一两名负责管理书籍的神仆,空中比较空旷一点的地方则会漂浮一些安置有小圆桌和高背椅的黑曜石平台,似乎是给阅读者准备的。
“妾身知道在希灵使徒看来,将档案库建造成这样实在浪费,你们更喜欢弄一个简单高速的数据库,想要新信息就连线下载——但我老妈不这样认为,她总是说,书的宝贵不仅仅在于信息,更在于它作为‘书’本身的意义。”
“我赞同你妈妈的看法,”姐姐大人温和地笑着,一边看向最近的书架,“这里的书我们可以看么?”
冰蒂斯大方地挥挥手:“随便,跟自己家一样,我妈喜欢书,也喜欢别人看书,只要不弄坏就成。”
我也有点好奇,伸手从附近的书架上取下本看上去极为厚重的黑色大书,一边嘀咕:“但愿自己认识的那点神族文字能让我看明白这玩意的目录。”
“没关系,这里百分之八十的书都不是文字写成的。”
冰蒂斯的话让人一愣,但这时候我也已经发现了这本“书”的特殊之处:手中的书封面一片漆黑,甚至连一点可以用来分辨的符号都没有,更枉论书名,它看上去极为厚重,拿在手里却几乎没有重量。
带着强烈的好奇心,我打开了书的扉页,上面是空白一片。
跟叮当补考复习的时候成天抱着的那些华丽精美而且遍布神文的书本根本不是一种东西。
“这……是什么?”
我诧异地翻着手中根本没有文字的书籍,明明是连重量都没有的东西,在翻动的时候倒是发出了清脆悦耳的纸张折叠声,一大本书被我哗啦啦地翻到了末尾,还是一个字都没看见。
冰蒂斯带着神秘莫测的微笑看了看我,突然问道:“冈多贡十六岁那年曾经被花尾狐狸咬了一口……”
“挺痒的,”我不由自主地撇撇嘴,伸手挠了挠腰上,“那天的风很大……喔哦!这怎么回事?”
直到不自主地回答了冰蒂斯的问题我才突然觉得有哪不太对劲,冈多贡是谁?花尾狐狸是神马玩意?更重要的是,为毛我感觉腰上突然痒起来了!?
“这本书的名字叫冈多贡,”冰蒂斯拿过了我手中的大书,轻轻拍打它的封面,然后放回书架上它原来呆着的位置,“这就是图书馆中的藏书品种之一,一切的记忆。冈多贡是一个很普通的凡人男孩,出生在一个虔诚信仰我父亲的农户家中,他的一生平平无奇,普通地出生,普通地成长,跟村子里唯一的黑暗神父学会了写自己的名字和记账,在十四岁的时候梦想是接过父亲的土地,然后自己盖个新磨坊,十六岁生日的时候被花尾狐咬伤是他试图向黑暗神父证明自己的勇敢而付出的小小代价……十八岁,冈多贡死于一场重病,在那个世界爆发了瘟疫,而村子里唯一的黑暗神父从我父亲这里获得的力量不足以拯救所有人。”
我发誓这是自己第一次看到冰蒂斯带着这么平和甚至有点悲天悯人的表情说话,甚至更夸张点说,我在这个女流氓的脸上看到了母性——要不就是神的慈爱,反正至少当她说起那个名叫冈多贡的凡人的时候,各种需要打码的词汇从她口中过滤掉了。
“那刚才那本书是……”
姐姐轻轻问道。
“冈多贡是个有想法的凡人小孩,妾身只能这么说。他因自己生命的短暂和默默无名而痛苦,毕竟他只是个只有十八岁的孩子——在那个世界甚至还不够被称为少年,而且还是无数普普通通的农民孩子之一,所以他知道自己这短暂而平凡的一生根本什么也留不下,很快自己就将被所有人遗忘,最多成为一个在自己父母心中永远的伤疤。所以他对着神父说出了自己临死前最后一个愿望:”
“让我被人记住吧,至少记住我曾经活过。”
“一个只会写自己名字和记账的农家小孩在临死前的愿望竟然不是生存下来,而是这样……说实话,每个人都觉得有点不可思议,但那名神父还是履行了自己的职责,或许是出于同情心吧,那个神父虔诚地将这个愿望加进了自己在葬礼上的祷文,我的父亲正好听到了这句祈祷,于是他亲自降下声音,告诉神父和冈多贡的父母:好,我会记住这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