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是一路上没找到机会立功的河湟狼姓小月氏,这一次,狼何有自己必为先锋的理由。
“一百年了,自从被匈奴击灭四散后,再没有月氏人回过蒲类海边的月氏王庭!”
……
越往山里走,天气越凉,小月氏人也将腰间的皮裘重新穿回身上,这是河湟羌人的习俗,在那片土地寓居百年后,小月氏已经羌化了。
支姓小月氏几乎将自己当成了河湟土著,协助汉军赶走先零羌侯,从汉人手中得到了湟北的牧场,自此乐呵呵地在那生活下来。
可狼何却始终记得,自己父亲曾在篝火前给自己讲述的故事。
“在雪山的那头,沙漠的那头,有一座广袤的大湖,湖边是月氏人的古老王庭,气候温暖,阳光普照,四季都有牧草。”
四季温暖,这对高原上流浪的小月氏人来说,是极其渴望的,他们虽然能适应高原的气候,但毕竟太过恶劣。重返故乡的愿望萦绕在每一代狼姓首领心中,哪怕回不了蒲类海,回富饶的河西也行啊。
在匈奴强盛的那段时间,他们不惜逼迫自己忘了两代月氏王被匈奴砍头做酒器的耻辱,投靠单于,为其沟通西羌,只望匈奴重夺河西后,能分给狼姓一片土地。
可狼何却不看好匈奴,他选择与过去一刀两断,向汉人投诚:做谁的狗不是做?自然是挑给骨头多主人的效劳。
让小月氏人重返蒲类海,任弘的承诺,狼何无法拒绝。
昨日遇到的蒲类人,又让狼何想到了月氏人,同样是流浪,蒲类人只在天山南北打转,可月氏人却走得很远很远,小月氏跑到千里之外,而他们的远亲大月氏五部,已至万里迢迢。
可今天,他狼何,终于有机会成为月氏崩溃百年后,第一个回故乡的月氏人了,他不断抬头仰望巍峨的天山,眼神恨不得能洞穿它。
但狼何的部下们,或许是篝火边的故事听得少,对归乡却没那么热切。
“河湟也没什么不好的,虽然冷了些,地势高,一年没几个月暖和。”
他们跟着汉军从酒泉出发,经过荒芜的黑戈壁,过了星星峡后,则是干燥的大沙海,即便到了天山脚下被雪水滋润的绿洲,也不足以养活狼姓五部数万人啊。
前往蒲类海的路,与后世“哈巴公路”重合,要翻过一条叫“焕彩沟”的山间沟壑,五颜六色的鹅卵石夹杂,马蹄艰难走过后,则是不断的上坡路,周围景致与河湟高原像极,小月氏人就更失望了。
若是费尽辛苦回到的故乡与如今所居的高原相差不大,那冒着牲畜减员近半的代价迁徙,还得面对匈奴人的报复掠夺,又有何意义呢?
这些怀疑随着坡度抬高慢慢积累,在到达已蒙上一层霜雪的坂达上时达到了顶峰。
然后,他们就顺着狼何那激动指向远方的手指,看到了祖辈父辈在篝火旁反复怀念的一切!
东天山的山顶终年积雪,山顶并不陡峭,像被刀横着切过一样,狭长而平坦,山顶就和云彩仿佛连接在一起,诸多冰川河流自山顶流下,形成一片广阔的草原。
最初是五彩斑斓的森林,针叶林长绿不黄,其余阔叶则或赤或红,颜色一点不比先前经过的焕彩沟逊色。
而森林之外,是小月氏人在河湟从未见过的广袤草原,也已褪绿变黄,八月底的草原少了齐腰的草,看不到风吹草低见牛羊的美景,但随处满眼野兽成群也让人看着兴奋。
极远处那片如月牙般弯曲的大湖,好似在朝他们招手,让小月氏人快些回家。
这是小月氏人在苦寒的高原上,从未想象过的富饶土地,对首领的怀疑完全不翼而飞,小月氏回到这驻牧,定能兴旺壮大。
但前提是,必须帮助汉军,击败匈奴!
行进至于山脚下时,狼何甚至找到了典型月氏人风格的岩壁画,那是祖先蓄养牛羊,捕猎大角鹿,祭祀白山神的场景。
小月氏人跟着狼何,祭拜这些先祖的遗迹,不少人已是泪流满面,哭完后却又欢呼雀跃,按照月氏人的习俗,拿起石子在岩壁上添加进小月氏归故乡的这一幕。
可在小月氏人之后抵达蒲类海大草原的任弘,面色却格外凝重。
因为本该人畜熙熙攘攘,到处都是毡帐的右贤王庭,此刻却空无一人!
右贤王甚至连羊,都没给汉军留一头。
“这场仗,难打了。”素来多智的杨恽站在任弘身旁,也一筹莫展。
这是战国的兵法家们在诸夏内战时,绝不会遇到的状况。
“若孙膑和田忌抵达大梁城下,发现里面居然空空如也,魏人竟举国迁走了,那齐军该如何逼‘庞涓’放弃唾手可得的‘邯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