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初九一大早到的府县院。
顾兆和爹把车上的货先卸了下来,黎周周就不管这一摊了,他去烧火做饭,有么吃么,烧了一大锅的酸菜汤片面,里头还放了肉片。
都收拾好了,灶屋饭香味飘出来了。
一家三口堂屋吃过饭,还没歇片刻,听到头动静,黎周周说“好像是小树的声,去。”
“跟周周哥一起去。”顾兆玩笑说。
黎周周知道相公闹他,两人一起去头,正好是车夫赶停了骡车,柳树从车棚里跳了下来,严谨信后下,神色是要柳树小心些,可还没来及说,这不是黎周周和顾兆出来了。
“周周哥!”柳树了周周哥高兴,“带了柿饼,阿奶做的特别好吃,你留了一大盒!”
他们家院有柿树,秋柿结了摘下来不吃,就放在太阳底下晾晒,等晾晒干了,落霜的时候拿出去冻一冻,特别好吃和甜。
刚嫁到严家时,严家穷,连口糖都吃不起。严家女眷心疼小树这哥儿,在她家吃苦受累还要干地里活,就变着法的小树多做吃食补补。
柿饼香甜,柳树也爱吃,往年冬日里坐炕上取暖能吃两三不腻的。
“谨信快把柿盒拿出来。”柳树唤男人。
严谨信本来搬东,先把柿盒拿了下来——盒还是他去年买点心的木盒。
点心吃完了,木盒漂亮精致,严家人洗干净没舍得用它装别的,这次柳树说要带柿饼周周哥,严母便把藏着的木盒掏出来,让小树拿着装,好体面。
东并不贵重,细枝末节可对黎家的重视。
黎周周也不客气,接了过来,说“堂弟杏哥儿炒了一盒炒面,一会你分一些,你早上冲着当早点喝。”
“好啊好啊。”柳树也不客气。
今年回去,柳树算里银,一共六十三两。
男人从学院搬回来的第一晚就他交了二十四两八百钱,这是严家过去一卖粮食就把钱儿的所有积蓄。
严谨信平日里很省,吃饭住宿不花钱,除了休沐花柴火钱洗热水澡,平日里都是冷水擦洗的。日常纸笔墨锭开销先用每年奖励禀生的四两银,自然是不够用,可能会动家里的一两二两左右。
去年十月请假回去收稻米,又带回来了严家六亩旱地六亩水稻,扣了自家吃,卖出去了十五两半银。
零头柳树拿出来打算阿奶婆母公爹买些东回去,家里人的衣裳已经有五年没换过新的了,今年都换了。
银还是没带回去,带回去了,家里人也不放心提心吊胆的嫌多,柳树就把钱藏在小院里,不过一回家,大包小包的拿着,新布新棉花还有一匣的糕点、果、肉。
等进了屋,门一关,没了人,柳树才开口说“阿奶娘爹,你们别嫌花的多,都攒着呢,就一人就攒了二十五两银,连着谨信这些年家里的钱,现在咱家一共六十三两。”
啥?!
就、就六十三两?!
小树一人就二十五两了?
严家人能吓晕过去,咋就这么多,不是说好了一月一两银吗。严阿奶本来还觉得她们买这些新布浪费了,有这些钱留着小树和谨信吃些好的就成了,她都一把年纪了,穿啥新衣裳?
可一听小树嘴叭叭算账,顿时脑瓜都嗡嗡的。
“阿奶你还不信了,在吃食上没抠着太多,谨信午在学校里头吃免费的不要钱,是在周周哥家吃,俩平日就早上和晚上那两顿,一月买了米面花二百多钱,剩下的一百吃菜、肉、蛋,三两天一次荤腥,还有柴火,倒夜香的钱,差不多一月半两银花销。”
柳树最开始是抠着紧,三百支出,后来不是涨了工钱,加上他干活吃得多,不然下午那一顿吃了,等夜里男人那么他三回,肚咕咕叫。
真没太省,就是他男人还买纸笔勤快了。
“你瞧,谨信是不是养的结实了些?都是喂出来的。”柳树很骄傲的,还用拍拍男人胸膛,硬邦邦的多结实啊。
严谨信便肃着一张脸过去,柳树正跟家里人吹牛,一时没注意到,还挺乐呵又多拍了两把。
反正柳树发了豪言壮语,“好好干,要是咱家谨信以后高了,不管是去哪里当府尊,都能咱家买大院,到时候爹娘阿奶咱们一家团聚,不田了!”
严谨信在旁边一言不发,因为知道小树这些话肯定是听黎叔学来的,要是当府尊县令的话,朝廷有安排的住房,不用另买了,若是运气好在京谋了差事,那肯定要买院……
不过一切还早着。
严谨信便听着小树叭叭的画大饼。
这年是柳树吃的最有油水的一年,因为严家人知道家里底丰厚了,小树也辛苦,便没过去那么抠搜,杀了鸡,炖了小树拿回来的猪肉,小树在屋里啥也不干就等着吃了。
全让男人干了。
知道初十开铺做买卖,柳树很积极的,初六就跟着男人出门,因为要先走到镇上租骡车,可千万不能晚了。
初十做买卖,黎记开张了。
十五过后第一天开学,郑辉是踩点到学校的,没别的其他原因,就是舍不得柔娘和女儿。去年九月九,郑辉妻唐柔发动,生了一下午,傍晚时红霞满布,生了女儿。
小名叫莹娘。
年两人回家过年,唐柔查出有孕三月,当时郑家父辈祖辈是不愿意儿媳/孙媳妇再陪着郑辉到府县上学的,这可是郑辉这一房第一孩,上头的长辈紧张着。
夜里关上门,郑辉问妻是留家还是跟他一起去,唐柔自然是和相公一起去府县,好不容易两人感情和睦了,自然不愿意分别。
后来郑辉这混不吝的,一通耍懒死缠祖父祖母,郑家才勉强答应柔娘过去,只是那次去,不仅张妈陪同,祖母身边伺候的婆也跟了过去,还有小厮小齐去了。
就不让小齐再回来了,留着骡车方便柔娘出门,或者临时有么急事。
是以,去年黎家生意忙,黎大回村拉粮,没了人,郑辉说借小厮过来跑两天,黎周周和顾兆都是推了,宁愿自己租骡车,顾兆还把郑辉说了一顿。
嫂现在有孕在身不方便,若是家借走了骡车,到时候嫂要有么急事怎么办?知道大哥是在意你情谊,可咱们兄弟情谊再大,也不及你和大嫂的夫妻之情。
反之,若是你和家周周并列,那自然是选家周周了。
根本没有这可比性!
顾兆直接就把重婆,兄弟往后放放挂脸上了。
时下有些读书人重气节,一般话就是么兄弟如足这类,可顾兆不一样,兄弟就砍两刀,婆第一不用说。
郑辉得了一通教训,回去跟柔娘说起来,他倒是不是说把柔娘往后放,而是着也没啥大事,柔娘在家不出门,借几天应急而已。
唐柔知道相公心意,这人心底纯净,为人义气,也是她平平安安月份稳了,黎夫郎客气了云云。
郑阿奶的婆倒是一顿夸顾秀才,这小厮是家里二少奶奶安排的,即便是柔娘现在没事,哪怕放着也不能借去了,若是万一呢?黎家做生意重要,还是柔娘肚里的郑家血脉重要?
黎家识大体,二少爷是小孩心性简单了。
唐柔六月时,还差三月要生,郑家派小厮催了几次,不敢搁府县生产,还是回来吧,有你祖父在,心里也踏实平安,可不敢让一家人提心吊胆了。
于是延误到了月末,正好是农假,郑辉亲自送妻回去。
九月唐柔便在平安镇宅里平平安安生下了第一孩,她第一胎生的其实略有些艰难,幸好一家人都在,尤其是祖父的一碗汤下肚,才平平安安顺利了。
第一胎是女孩,唐柔还有些提心,怕郑家人不爱。她嫡姐早年也是第一胎女孩,结果坐月时,她婆母就她丈夫安排了两通房,后来嫡姐第二胎生了男孩,可头的通房生了庶,比嫡姐的长大了一岁半。
那通房抬成了妾室。
为此嫡姐心里记了许久,就因为第一胎是女孩,婆母从插,才有了后头打她脸膈应她的事,这可是一辈的。
可那能有么办法,嫡姐高嫁过去,自家门户低,婆母她立规矩的,即便是心里不痛快,可还是要谨小慎微的低眉顺眼伺候婆母,做贤惠大度儿媳妇。
若是以,唐柔便丈夫安排通房伺候了,她在宅了,丈夫在府县,没伺候暖被窝的,加上她得了女孩,做正妻的规矩还是要懂的,可现在唐柔便不这么做,她着能拖多少拖多少时日,便没提。
没成,郑家得了女孩可高兴乐意了,孩的洗三、满月酒、百日宴、一周岁……才刚出生宴席安排了一年的了。
早早打好的长命锁、金镯全塞了。
家里人高兴,郑父书信府县读书的儿,家里人便围坐,你一言一语,交代郑父都记上,郑母说小孩白嫩漂亮玉雪可爱,郑阿奶便讲柔娘一切都平安好着呢不用担忧,郑父书面严肃说九月九申时一刻大娘落地啼哭,郑爷爷喜气洋洋指挥儿说记得添上,咱家大娘生下来是天上都是红霞,好兆头。
……
洋洋洒洒细枝末节都加着,这样一封三页厚的家书便到了郑辉,郑辉是自己了两遍,安耐不住激动兴奋之情俩兄弟念了两遍,又珍重放好,说家大娘起么小名才好。
郑家女孩这一辈从玉,郑辉是绞尽脑汁的了半月,才得出的名字。
莹莹光辉,便定了莹娘。
顾兆和严谨信自然是捧场这位傻乐呵的爸爸,举呱唧呱唧鼓掌,念到好名字,莹娘一定平安健康顺遂。
郑辉一高兴,请了俩兄弟吃酒。
顾兆严谨信没有推辞,狠狠吃了一顿大哥的女儿酒,么时候论他们俩啊。
如今算日,莹娘半岁了,天冷哪怕年收完了,春寒料峭的,唐柔也没敢带女儿来府县小院住,还是在家,因此郑辉是拖了又拖,最后一天卡点到校。
回来就跟俩兄弟嘚啵比划,说他家莹娘多么多么可爱,多么多么漂亮,反正一副有女万事足的模样。顾兆故意拿着话笑话大哥,郑辉也不介意,丢了一句你懂么,家莹娘以后定不能远嫁最好留在和妻身边……
顾兆和严谨信一对视,发出善意的笑声。
今年秋闱,三兄弟是谁都不下场试一试,郑辉不提了,以还有这么念头,可如今得了宝贝闺女,一心在女儿身上扑着,才来学校没几日就惦记今年农假回家了。
后来郑辉说现在精有些分散,过年在家疏于学业,还是不下场浪费时间了,一来一回折腾两月没了,不如像严谨信说的那般等一击即。
那就是后年的秋闱了。
三人定了目标,校园生活是紧张严肃,只有回到家才略有片刻轻松。
另一边,黎记卤煮的生意照旧好。七月农假时,严谨信又是孤身一人回去务农,柳树还是走不开,因为七月接了宴席的活,郑辉回平安镇了,顾兆在家里放暑假,帮一把忙,不用请小工。
这一年过的十分忙碌,匆匆到了年末。期间郑辉农假从家回来时,还带了一份信,是头铺里小田写的,托郑秀才带到府县黎哥哥家,他知道秋了农闲黎大伯要回村拉粮食,正巧能顺路捎回去,知道阿爹不识字,还说可以拆开了,麻烦黎大伯念阿爹听。
郑辉觉得稀奇,谁家写信还要经一拆开了转述,不过也知道是小田的孝心,带顾兆。
既然能便好奇,问兆弟小田写的能说吗。
顾兆拆开一……
“能说,小田信里说今年年末能回家过年。”
郑辉……
就这还用写信?跟他口述一遍,他传了就成。
也不知道小田怎么回去。郑辉说家铺学徒每月发银钱,不多,一月二百钱,管吃住。估摸是小田攒了一年,觉得能租车了。
黎大听了信便说,那就提早一日回去,先去平安镇接了小田好了。
顾兆黎周周都没意。黎家便是这样,日一天天好了起来,能顺帮一把不费么功夫的那就帮一把。
于是年末算账盘点。
黎周周现在越来越有气度,黎记铺的生意,顾兆这一年几乎没怎么问过,因为婆说一切都好都顺利方便,有时候忙不过来了,周周就提早请了人打了招呼,反正是独当一面的大板了。
软饭男顾兆婆鼓掌和蹭蹭贴贴。
“……三场婚宴,一场百日宴一场满月宴还有一场大寿……”
“夏季卤毛豆花生,冬日天冷了皮冻。”
平时就是经常卖的,卤下水、排骨、猪头、猪蹄、鸡鸭每天各两只。开销大了,可赚的也多,自然辛苦是辛苦的,这六场的宴席都是后半夜开始卤,半夜要收拾准备,请了小工过来。
如今算完,今年赚了有八百三十两,刨去本三百八十两,小工工钱六两,还有苏狗娃家十两,以及小树的工钱二十四两,最忙的时候有五月,每月再加一两,算下来二十九两。
年末,黎周周照旧包了十两银。
小树应得的大红包。
刨去家开销二十两,今年落下的银有三百七十五两。能过好年了。离过年五天,黎家就收了铺,黎周周要采买年货回村了。
去年回去,黎周周发现杏哥儿没元元做新衣裳,问了缘由,杏哥儿说他买的布好舍不得剪了用,今年回去黎周周杏哥儿再买一块。
还有二婶应该是生了,不知道男孩女孩,也带了一块布。
村就是这样,带点心糖果不如带布实惠划算,东吃完了就没了,可一块布能裁剪新衣,起码能穿两三年。
既然黎家这边走动今年拿的礼厚,那相公那边也不能薄了,往年不走动三伯伯家,今年黎周周走起来,日没那么紧俏了,他攒的银钱够买院了,那就走上。
二伯三伯家的礼略微贵两分就成,肉、糖、酒,这样就成了,不拿布了。本家和阿奶自然是除了这些礼,还带了一块布。
黎周周着岳母买一块布,之阿奶穿身上那件袄,岳母就很喜欢一直惦记着可没舍得买,至于阿奶,阿奶年岁大了,买意头好的——
“相公,阿奶买银镯咋样?”
“可以啊,买年货叫上,咱俩一起去挑。”顾兆说。
黎周周略为难,“和小树约好了。”
顾兆……
黎周周便笑了,放下里的纸笔,过去凑相公跟,声音放低了,说“小兆相公生气啦?”
“嗯。”顾兆一搂着婆腰,脑袋搁婆的腹肌上,抬眼说“周周叫一声兆哥哥就不生气了。”
黎周周脸都臊红了,以相公诨叫他周周哥,可如今在床上,颠了倒,喜欢叫他婆、弟弟,明明他比相公大的。
“兆哥哥。”黎周周还是叫出了声。
顾兆便笑的快乐,正正经经的应了声。
他家周周赚的钱,怎么花就怎么花。
后来挑了天,黎周周和小树出去逛街买东,他是亲戚买年货,小树也是,还能商量下布的花纹,镯的款式。
黎周周买了银镯,实心的厚厚的扁扁的,上头雕刻了寿字福字还有祥云图案,柳树说好,不过没阿奶买,说“和谨信不在家,还是不显露的好。”
是这样的。
镯花了二两银。
因为要去平安镇接小田,都已经到了,那自然要拜访,于是郑家也买了礼,不过不贵重都是点心糖果,单独大嫂的孩准备了一件长命锁,也是二两。
又买了布、点心、糖这类的,等肉和酒回镇上买。一天买完了东,第二天一大早,收拾妥当各回各村了。
黎家先去平安镇接了小田。
郑家人十分热情,郑辉早早到了家,一通引荐介绍完后,就说“快来家莹娘。”
后头张妈妈抱着孩出来了,裹得厚厚实实密不透风,到了堂屋才揭开客人瞧,小莹娘小脸圆乎乎的,眼睛大,葡萄般的黑亮,鼻小巧,头发浓密又黑,脸蛋红润,一就是被精心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