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毌丘秀犹如断线的风鸢般,从马背上倒飞而起,胸膛之上还插着一杆断矛,从他后背冒出了寸余的矛尖,还隐约带着几滴血珠。
而与他交错而过的一汉军骑卒,同样也被反震得身躯往后仰。
但显然,他的骑术与作战经验足以应对这类危机。
只见他迅速松开了断矛,两腿死死夹着马腹,以腰部发力让身躯依着惯性平砸在整个马背上,迅即,再拧身而起时竟还顺势拔出了腰侧的环首刀,高高扬起。
“贼将已诛!”
他奋然大呼着,不顾双手已然被碎裂的木屑扎得鲜血淋漓,没有试图去割下毌丘秀的首级邀功,只是继续奋勇驱马向前,让高扬而起的环首刀身折射着太阳的光芒。
即将大捷的光芒!
“贼将已死!”
“贼将已死!”已然冲出十几个马身的徐质,听闻呼声,根本没有抽空回首而顾辨认真伪,就顺势奋声大呼。
不过,此时此刻,似是也没有必要辨认真伪......
“呜~呵!”
“呜~~呵!”
当听到敌将已被斩杀后,所有的西凉铁骑都在以呼哨声宣示着胜利在即。
此刻的汉军,人在咆孝,战马在奔腾嘶鸣,矛尖与刀身在阳光下发出夺目寒光,果烈锐意冲天而起,如惊天狂飙卷起漫天风云,向着魏军席卷而去。
无法让战马驰骋的左路乌桓突骑,在听闻毌丘秀阵亡的呼声后士气大崩,亦兵败如山倒。
人人再无战意,皆狼奔豕突的夺路而亡命。
左路的溃败,很快就蔓延到了右路。
那边临时担任督将的乌桓突骑司马,远远瞧见许多袍泽请降或者逃命,视线中再也找不到毌丘秀的将旗,乃当机立断。
“拨马!拨马!”
“转向!转向!”
他厉声大呼着,不顾即将就要撞入迎面而来的西凉铁骑阵中,倏然转向河谷而去。
不是往胡遵部的方向,而是往临泾县的方向,亦是他们唯一的生路。
是的,他顾不上胡遵与毌丘俭那边的战事了。他们唯有选择与胡遵部截然相反的方向逃亡,汉军的西凉铁骑才不会衔尾追杀。
与其被追击诛杀,他只能让胡遵与毌丘俭部自求多福了。
从左路席卷而来的徐质,待看见他们已然逃亡而去后,并没有分出西凉铁骑前去追击,而是让原本右路的三百骑卒收编俘虏与打扫战场,自己则是让左侧的骑卒换了战马,便一刻都不耽搁的往郑璞营寨那边疾驰而去。
他亦不敢耽搁。
惟恐赶到的时间慢一步,令郑璞就此战没了.....
战场之上本来就瞬息万变,半个点或半刻钟的时间都有可能决定胜负。
事实上,他的选择很对。
倒不是退入营寨扼守的郑璞,即将胡遵督兵被攻杀。
而是牵弘部此刻亦在返回战场了。
却说,同样督领两千乌桓突骑南下追击张特部的牵弘,在亦步亦趋吊在后面之时,慢慢发现了事情的诡异之处。
依常理而言,此番两军在泥水河谷的鏖战,处于兵力劣势的汉军应当汲汲寻求变数才对。
比如,骑兵数量相差无几的汉军,应是要迅速与乌桓突骑鏖战,从而能在击溃他部后有时间赶回去支援步卒很少的郑璞与句扶部。
但张特完全没有此意!
彼一路走走停停、看似在寻求战机之举,更像是在拖延时间,为了将他牵制在这里!
这个发现,令他有些不安。
驱兵来追的时候,胡遵与毌丘俭都曾有过嘱咐,让他只需牵制住汉军的西凉铁骑、不让彼前来扰乱双方步卒鏖战即可,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无需与之交战。
盖因没有必要。
只要步卒的战事胜利了,此战就是大捷了,没必要让骑兵也交战、平添变故。
是故,虽然牵弘心有疑惑,但亦没有驱兵主动进攻。
再继续尾随了十余里、进入弋居县的地界后,事情迎来了转机。
同样督领两千乌桓突骑留在漆县、监视汉军柳隐与王平二部以及警戒临泾县被羌胡部落侵扰可能的夏侯献,听闻斥候禀报西凉铁骑南下后,便亲自率领着一千五百骑北上而来。
意图与牵弘部前后夹击张特。
彼不过一千五百骑嘛。
以倍数兵力前后夹击,作为天下名骑的乌桓突骑还是有很大胜算的。
但令他们没有想到的是,号果烈无畏、以战死沙场为荣的西凉铁骑,竟然在他们夹击之前就早早绕道逃窜了!
然也,彼逆蜀竟畏战了!
当夏侯献与牵弘两部会合时,皆对此匪夷所思。
亦勐然反省“事有反常必有妖”。
担忧胡遵与毌丘俭部有失的牵弘,与夏侯献商议过后,当即分出一千骑卒给夏侯献继续前去追击张特部,自身则是亲率千骑火急火燎的返回去。
不分兵不行。
万一彼逆蜀张特北上临泾县,邀请月支城的羌胡部落共力,陷入兵力劣势与不熟谙山川地形的夏侯献,恐会有战败之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