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会有一些战败而失去牧场的部落,率众前来求大汉庇护。
届时便可将他们迁徙入蜀地编户,为朝廷增户!
且,无需担忧烧当羌会拒绝大汉的提议。
扩大牧场与养活更多族人,增强实力是西北羌胡部落生存的不二法则。无论大汉是否支援物资,他们都会与相邻的参狼羌发生冲突。
今得能获得资助,何乐而不为?
然而,郑璞提出此二策时,丞相思虑半晌,终究还是否决了。
“子瑾之策,非是不妥,乃是太过凶险。倘若有一丝不慎,便是引火焚身。今我大汉尚未稳住陇右根基,逆魏于侧贼心不死,不可弄险也。”
当时,丞相眸中满是惋惜,怅然出无奈之言。
因郑璞之策,隐患亦有之。
如世上无有不漏风之墙,参狼种羌各部终有一日会知道郑璞的阴谋。
亦然会愤而决死对抗,甚至依附逆魏麾下而战。
且其他羌胡部落得闻后,亦会对大汉离心。
在大汉无有绝对实力睥睨西北、碾压所有不臣之前,终究要以仁义示人,与那暴戾的逆魏争夺人心。
谏言被拒的郑璞,虽知丞相的顾虑所在,但心中不免有些惋惜。
不过,无有沮丧之意。
乃是退而求其次,请丞相暗中对前来贸易的烧当羌部落,特别优待几分。
如将蜀锦茶叶等物的作价,降低十之二三。
刺激他们为了逐利,来往陇右更加频繁。
因从西海至陇右,走“支赐河谷-西倾山-洮水河谷”的道路,已然被参狼种羌堵死。烧当羌唯有要么途径逆魏西平郡的湟水河谷,抑或者是途径羌人首领唐泛的河首之地。只要烧当羌部落来往频繁了,以各大种羌的秉性,终究有一日会忍不住贪念,将之半道劫掠的。
届时,要么唐泛的河首之地会战火连绵!
要么是逆魏的西平郡,被烧当羌入寇而动荡不安!
若是前者,大汉便可多了一条敛财之路。
羌人首领唐泛为了保住河首之地,必然来寻大汉请求,以牛羊战马换取刀兵箭矢等辎重。且战火连绵时辎重消耗颇巨。
如若是后者,则是拖延了逆魏兵出陇右的时间。
只不过,令人可惜的是,此计谋太缓,且有不可控性。
触发的时间,若是在汉魏已然爆发了战事时,便对大汉没有裨益之处了。
毕竟,在战时无有贩卖刀兵箭矢之说;且逆魏一旦大军而出,烧当羌亦不敢入寇西平郡,将战火引至自身上。
此亦是郑璞将此策,当成了退而求其次的缘由。
而丞相诸葛亮便是取了此策。
亦令郑璞有些怅然。
非是觉得丞相决断事事求稳,而是感慨人谋无法胜势。
归根结底,还是大汉国力太弱了。
一旦事败便前功尽弃的后果,让丞相不能放手一搏,亦不敢去弄险。
转眼便是冬将至。
西北苦寒之地,无比萧瑟。
偶尔一阵朔风席卷而过,便是无数枯黄树叶漫天飞舞的落寞和凄凉。
武山落门聚,将本部士卒让张嶷领在后的郑璞,沿着渭水策马驰骋归冀县。
临洮望曲谷一带的参狼种羌部落,姜维已然与各部豪帅熟稔,无需郑璞部驻军威慑也可保后方无忧了。
至于姜维还需在那边驻守多久,恐至少需要一二年。
因索西城遗址至氐道一带,已然成为了大汉的陇右战马牧场、骑卒训练地。
丞相以姜维熟谙羌事,熟悉骑战的他,还授令于他,看有无可能招募一些羌胡编为义从。
无论多寡,哪怕仅募得一百骑,对大汉终究是有所裨益的。
亦是说,不出意外的话,姜维以后还会兼领护羌校尉之职,直属本部将以羌人为主。
而郑璞被丞相急着召归来,乃是汉阳郡有了军情。
守御汉阳郡的左将军魏延,传军报于丞相,声称近日频频有鲜卑游骑斥候入郡内探查军情,恐逆魏不日将遣军来战。
汉人习俗乃束发,而羌人披发,鲜卑乌丸则是髡发。
能入从凉州而来的鲜卑游骑斥候,唯有逆魏引入关中的秃发部。
魏延的示警,令大汉诸部兵马皆丞相被勒令备战。
至于郑璞为何不去汉阳,乃是丞相召他议军务。
自马谡被左迁去了汉中郡后,能与丞相论军略之人,便唯有郑璞了。
一路疾驰。
归到冀县,已然夜幕低垂。
趁着值守甲士入内通报之际,郑璞取水净去脸庞上的灰尘、整理衣冠后,方步入丞相的署屋。
数月未谋面的丞相,微微有了些变化。
如眉目间倦色少了些,双颊亦不再是清瘦无肉的颧骨高高凸起。
此刻丞相正在用餐。
与以往仅一肉羹、一稻饭、一盐菜及酱汤不同,食案之上尚且多了些酒水以及炙羊肉。
或许,大汉夺回陇右后让丞相得以畅怀,终于不再夙夜忧叹,以及食不知味了吧。
“璞,拜见丞相。”
依旧恭谨的趋步向前,郑璞端正跪坐后便双手加额,顿首而拜,“不知丞相正暮食,璞竟作扰矣。”
“呵呵”
闻言,丞相冁然而笑,摆了摆手,“莫多礼,且入坐。嗯,子瑾尚未用暮食吧?”问罢,不等郑璞回答,便又出声换小吏再添一食案,“子瑾且用餐,再叙他事。”
“谢丞相赐餐。”
少时,餐毕。
郑璞去取水净手漱口后,丞相便将两块小布帛递过来。
就着昏黄的油脂灯,郑璞定目细细看读,却发现并非是逆魏即将来袭的军情。
一乃陇西太守游楚所上的表陈。
另一则是游楚转来的魏凉州刺史徐邈亲笔之书。书信内声称逆魏曹叡,虚九卿之位及列侯之爵,候游楚归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