届时,不过是随意取予求的囊中之物罢了!
何必贪早于一时?
尤其是,大汉对于氐王符章骤然来投降,还需抱有谨慎态度。
譬如,其是否乃逆魏遣来假意投降,为了探知巴蜀动静?
毕竟当时景谷道之战后,雍凉的魏军,为了谨慎起见,想探知巴蜀军情而设谋,亦无可厚非。
如此情况下,为当前考虑,不纳之,方为上策。
然而,却对大汉未来不利,
雍凉二州,以人口算,羌胡与氐人比汉家子更众!
且羌氐系出同源,回绝了自动来依附的符章,亦然是断绝日后其他羌胡部落前来依附的道路。
试问,夹在逆魏与大汉之间生存的他们,安能依附避免与逆魏鏖战,而不敢接受阴平桥头戍围的大汉?
更莫说,寡文学的他们,历来崇尚强者为尊!
是故,郑璞俯首请罪,亦理所当然。
他昔日的一个口信,将丞相诸葛亮部署数年的北伐大计,彻底打乱了
正襟危坐于案几后的丞相,目视着俯首在前的郑璞,眼眸中充满了无奈。
历来公允如他,自是不会因此,而去责备郑璞。
毕竟郑璞昔日的离间之计,出发点乃是为了大汉裨益而为之。
但若说,心中半点恼意都无,却也不可能。
筹谋数年的心血啊!
干系国运之战的北伐大计啊!
竟被此子上下唇一碰,随意一言,便给逼入了死角中!
丞相亦人耳,一时之间,焉能心中不愤愤邪!
“起来吧。”
自作思虑了许久的丞相,最终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语气淡淡,“你亦是无心之失,且事已至此,请罪亦无裨益之处。”
“璞,谢丞相不责。”
闻言,郑璞恭声而谢,起身步入坐席。
却是不想,丞相的话语,再度传来,“为今之计,当亡羊补牢耳。子瑾素来多谋且善辩,若为我许你便宜行事之权,可拖住那氐王符章一年半载否?”
亦让郑璞闻言,瞬息间,讶然昂首。
待对上丞相双眸中,隐隐含有肯定之意时,便满心愧疚。
丞相的意思,乃是打算让郑璞前去,与那符章虚与委蛇,赐给他一些军械布帛等物先安抚,将归附之事推延到兵出陇右。
如此,既不会泄露北伐之计,亦不会有损朝廷之誉。
至于兵出陇右之后嘛
若能夺下陇右,符章不敢不来降。
如若不能,符章见汉军兵败,亦会选择忘记曾想归附之事。
无需再多虑。
自然,虚与委蛇,乃是无奈之举。
如若能让氐王符章,心甘情愿举族迁入汉中之地,为大汉添户及士卒,方是最佳的解决方案。
因西北的羌胡氐人部落,其性如鹰,饱则展翅而去,饥则求依附。
降伏与反叛,反反复复,乃是常态。
无论对逆魏还是大汉,皆是如此。
氐王符章最初响应马超起兵,见下辩之战败北,便半道而弃之。
如今再弃魏而归汉,乃秉性必然,有何新奇之处?
只要汉军不将那阴平桥头戍围占据,曹魏得知符章内迁后,亦不会因此,而思及大汉有蓄力北伐之举。
然而,让符章迁徙入汉中,绝非易事。
自百顷氐王杨霁兵败众散,河池氐王窦茂举族被屠戮,坐拥青壮五千、妇孺三万有余的氐王符章,便成为了武都声势最大的氐人部落。
怎能甘心,如大汉之愿而迁入汉中郡?
若入了汉中郡,他便沦为鱼肉!
被大汉随意授予一个清贵之职,然后坐视他的族人慢慢被官府蚕食,编入户籍,权势从此烟消云散。
再者,大汉数百年来,除去对兵伐而降伏的部落强制迁徙外,历来对西北羌胡氐人部落,皆是行羁縻政策:将部落首领封为王侯,而取岁贡而已。
氐王符章遣长子前来,便是求“依附”。
所谋者,乃是求得大汉资助,成为另一个“强端”。
而大汉则是可以,以符章的部落作为边地屏障,缓冲曹魏的兵锋来袭。
两者关系,乃是各取其利耳!
是故,听闻丞相不取氐人半点好处,便赐下朝廷钱粮的郑璞,安能不心中有愧?
事情乃因他而起,如何善后,他亦责无旁贷。
焉能令丞相损朝廷钱粮邪?
略作思绪后,郑璞便拱手,恭声而答,“回丞相,氐酋符章反复无常,其性如鹰,不可信也。若丞相若允其子符健领氐人义从,璞或可迫其内迁入汉中郡!”
“其子领义从?”
丞相扬了扬眉,眸光微闪,“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