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把八十七章 她临死前看到的(1 / 2)

他的话,把楚昭想说的都堵死了,让楚昭无法拒绝。

片刻后,押送楚昭的一行人重新动身,队伍中多了一个谈风。

楚意站在原地,抬起头,望着马背上的青年,双眸在漫天飞雪中清亮而澄澈。

她说:“四哥哥,愿你一路顺风,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楚昭点头,说完,他勒着缰绳转身,踏入白茫茫一片的风雪里。

若后会有期,人生百年,他们总还有再见的时候。

楚意望着他们的背影,望着雪地里那一行马蹄印,直到他们变成了一个个小小的黑点,她才也上马道:“送君千里,终须一别,我们回去吧。”

萧晏拉住她的手,展开她的手掌。

楚意白皙娇嫩的指尖和掌心上,有着极其微小的伤口,都是雕刻裁切木头时所致。

“为何不告诉他,那木头风筝从头到尾都是你亲手所做,我从未教过你什么木工。”萧晏的语气中带着一丝难掩的心疼。

楚意收回手,笑容狡黠:“只愿楚昭以后看见这只风筝,就能想起我开开心心的样子,想起我们小时候的美好,还能想起你,而不是后来那些事。”

押送队伍行进了一会儿,谈风上前到楚昭侧后方。

他不解地说:“公子,您早已和范家划清界限,而且当初是您写信给苏景渊,告诉他范家在北府做的孽,才让他选择回京。

您若是将这些功劳告诉陛下,为自己辩白一番,断不会和那些范家人一样,三十年苦役,您怎么受得了啊……”

一辈子能有几个三十年,若殿下真的做满三十年苦役,那可就年过半百,垂垂暮年。

谈风选择追随楚昭,就不会惧怕那三十年,可他却为楚昭痛心疾首。

楚昭骑在马上,回眸望去。

穿着白衣的楚意已经彻底看不见了,唯有萧晏坐下的霞影马,像风雪中一团摇摇欲坠的火苗。

他轻轻地摸了摸胸口放置的木头风筝,眼中释然而平静,道:

“我写不写那封信,苏景渊都会幡然醒悟,所以,我并没有做什么。可我这些年犯下的罪孽是真实的,我本就该受到惩罚。”

何况,他心里总有一个念头告诉自己,这已经是他最好的结果。

从此以后,他有她亲手做的风筝相伴,他永远是她的四哥哥,也……只是她的四哥哥。

“楚意,唯愿你岁岁平安,常安康,多喜乐。”

楚昭低声喃喃,声音在风中消弭。

返回上京时,大雪终于停了。

城门口,守城军见到楚意出现,立即放行,周围来往的百姓得知了她的身份,一个个都有些激动。

忽然,萧晏眉头一皱,他感觉有人在暗中窥视,不动声色地望去。

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有一个头戴斗笠,穿着粗布长衫的男子正望着城门的方向,仿佛在送别离去的楚昭。

楚意顺着萧晏的视线望去,就见那名男子似乎有所察觉,蓦地低下了头,转身离去。

“那是……”楚意震惊的睁大眼睛,想要找目力更好的萧晏确定。

萧晏点了点头。

男子的背影略显佝偻,步履缓慢,渐渐在人群中消失。

楚意已经猜到了他的身份。

她眨了眨眼,笑意粲然:“走吧,本宫要去一趟长乐坊。”

楚昭眉头紧皱:“嗯?”

“楚昭不是说有件事他也不确定嘛,我要去问问风眠姐姐,了不了解七年前梅夫人的事。”

楚昭不情不愿,直到楚意走了,他才无奈的跟上。

“你只要确定,自己真的是去找陆风眠打听事情,而不是去喝酒听曲就好。”

楚意:“去都去了,怎么能不喝一杯呢。”

楚昭:“那你为何要听曲?”

楚意又道:“来都来了,怎么能不照顾照顾风眠姐姐的生意呢。”

楚昭咬着牙,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那好像,是你自己的生意。”

“那就更需要照顾啦。”楚意认真地说。

“……”

两人吵吵闹闹着往长乐坊走,此刻的冷宫之内,却是另一副光景。

今日,是楚昭流放的日子。

范琼然呆呆地坐在冷宫属于自己的房间里,望着从门缝透进来的一缕阳光。

“辰时了……”她喃喃道,这个时辰,楚昭已经离开了上京。

“为何昭儿还是不见我,为何他要走了,都不来见我?”

范琼然想不明白。

她回想起几天前除夕那日,回来的宫女给自己通传的话。

楚昭说,他与她此生不复相见。

他们不是亲生母子吗?她所做的一切,不都是为了他吗,为什么他现在连见自己一面都不肯,要眼睁睁看着他们范家人一个个离去,要治他的舅舅于死地!

“楚昭,你好狠……你和苏景渊,你们好狠啊。”范琼然的眼中镀上了一层猩红,渐渐布满怨恨。

她忽然僵硬地站起身,走到屋门口,从门缝用力往外看。

屋外大雪纷飞,没有一个人,屋内的炭火不足,她冷得瑟瑟发抖。

“我是范家嫡女,我是楚王妃,我是……我是宫里人人敬重的贤妃!”范琼然说着,解下腰间的白色带子,“我还要做太后呢!大燕太后!”

她越说越激动,几乎是咆哮着嘶吼出那句话,苍白的脸都涨红了几分。

“这不是真的,这是梦,我,我是太后啊,顾桑桑那个女人,永远也比不上我!”

范琼然将带子穿过屋内的横梁,然后费力地爬上木椅。

曾经的花容月貌已经被岁月无情腐蚀,现在的她骨瘦如柴,面色惨白,没有人能想到,这居然是当年的上京第一美人。

“顾桑桑,永远也比不上我!永远!”范琼然说完这句话,抬起手,扒着带子,将自己的头放进圈内。

“啪——”

她蹬翻了脚下的木椅。

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她看见一片火海。

那难道,是她的来世吗……难道,她终于做了太后?

这般想着,范琼然原本溃散的眼睛忽然睁大了,几乎要把眼珠子瞪出来,想要努力看清眼前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