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唯一的方法,就是逼得眼前这个女人亲自承认这一切都是她的预谋,这样,流言才不攻自破,一切还会回到原地。
这本是他的一通撇清流言的计谋。
但是,柳宝通左思右想,虽然不想承认,可,内心里也好,从各方面推测也罢,一切的一切最后都指向眼前这个女人——他喊做“大姑”的女人。
一切推测指向她,都说明一件事——“谭善寺”里传来的流言,这件事背后的黑手,遥控这件事的幕后主使,就是她——人人都觉得又傻又笨,毫不起眼的丑妇!
所以,柳宝通心情是复杂的,一方面,他想丑妇能够推翻他的话,一方面又希望丑妇承认他的指责。
他满心期待,却突然,对面的壮女人“哈哈哈”抱着肚子狂笑。
“你……大姑,你笑什么!”柳宝通眼似毒蛇,脸沉如湖。
丑妇收敛笑声,正色才道:“乖侄儿,你也不嫌累得慌。你到底想要证明什么呢?证明你高人一等的聪慧?证明你算无遗漏的巧智?那你还跑来我这里问些有的没的?”
柳宝通脸色大变,他心中所思所想,他以为藏在最深处的阴暗居然被别人窥视到?还是他从来看不起的“大姑”?
柳宝通脸色难看极了,却还咬牙问,“大姑,这么说,你赶集那天是去过‘谭善寺’了?”他打蛇随棍,依然紧要这一点。
丑妇摇头叹息,“哎,看来还是妹子比面子重要。不算完全泯灭人性呀。”却突然话语一转,厉声回道:“我什么时候说过我去过‘谭善寺’了?那都是你说的!我可一句话也没有说!”看看天色,又道:“还是早些回去吧,天够晚了,你留在我这里,也不怕我这屋子四周方圆百里,有多少双眼睛盯着!”
柳宝通立即想到,庄户人家爱瞧热闹的习惯,也明白丑妇的意思。
但是……但是!那是他妹子啊!
忽然,“嘭”他朝着丑妇跪下,脊梁骨挺直,“大姑,从前是我小瞧你了,我们都是聪明人,事情到底是怎样的,我们自己心里清楚。大姑,我知道今天问你任何事情是问不出来了。”
丑妇挑眉,也不叫柳宝通起来,只是牵着不言不语,细细观察的平安转身要紧屋子去,头也不回地对着柳宝通说:“你回吧。寒舍简陋,贫苦之家,不敢承你一跪,罪过罪过。”
她说的是“寒舍简陋,贫苦之家”,是讽刺她们家生活环境简陋,敌不上柳家,是她们家的富贵敌不上柳家,却不是说她自己承受不了柳宝通这一跪。
柳宝通岂会听得懂?
他只看到丑妇要进屋子了,心急之下,那头就朝着地面重重一磕,喊住丑妇:“大姑!您忍心吗?那是迎春呐!那时你还没有离开家,迎春是你一手带大的呀!您忍心看您一手带大的孩子嫁给罗家,嫁给罗家大少爷吗?”
丑妇手心被抓,力道加重一些,低头,只见平安气息不稳,迎着月光小脸上还可以看到怒火,却是死命咬牙忍住。
丑妇顿住脚步,她回头看柳宝通。柳宝通见她回头,心中升出希望来。这个大姑最是心软的。那时候他和迎春迎夏犯了错,都是她替他们担下的罪名,受的处罚。那个时候,就算大家知道错不是她犯下的,只要她主动承认,大家也会当做是那么回事的。
“大姑,迎春才十四岁呀,她那样子受不得委屈吃不得苦的,大姑,您咋忍心看她去罗家受罪呐!”
“柳宝通,你既知道我并不笨,难道还吃准我的软弱永远不会改变吗?”
她声音沉静似湖海,有一股冰寒夹在其中。
柳宝通听到这个声音,只觉得头顶发麻,背后冷汗淋漓。抬眼小心看向丑妇,却对上一双平静无波,如老僧入定的眼。
仿佛站在高处睥睨如泥的他。
“不知罗家许了你等什么样的好处,却要回头把我算计进去。若只是我,便也就忍了,千不该万不该,你们连我的儿子也要算计。当我不知道吗?杏林堂的王大夫铁口直断,罗大少爷活不过半年。嫁了我,你们接下来是不是要把我的儿子送去皇宫做个太监?这样时间久了,我们母子两人也会被人渐渐忘了,从此,世间再没有我们木母子俩了?”
咻!
柳宝通顿时抬起头,刷拉一下,脸色惨白。
他想说……,你怎么知道的?!
然而,丑妇不给他说话的机会,冷哼一声,笑了:“你呢,也别这样作态。嫁给罗家,那是好事儿。好事儿呐!当初,你娘拍着胸脯亲口说的。有四方邻居作证的。”
柳宝通赤红了眼,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他怎样都没有想到曾经他娘用来搪塞丑妇的原话,这会儿被用来搪塞他。
他的呼吸有些不顺,用力咳了几声,才顺气。
“你既然今天跪我一跪,我也不让你白跪。”即便丑妇这么说,柳宝通不敢再生出希望来了,丑妇变了,变得他再也不敢稍有一丝的放松。
“送你一句话,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算计别人等于算计自己,你,好自为之。”
说罢,带着平安进了屋,徒留柳宝通脸色黑一阵白一阵的跪在屋外。
……
后来,罗家真个来娶柳迎春,柳家无法,最终在刘氏哭哭凄凄声中将柳迎春嫁去了罗家。听说,拜堂的时候,罗大少爷体弱,是罗家一个远方表兄代为拜堂的。洞房花烛的话,咳咳……这个少儿不宜。
后来,又听说,罗家大少爷在娶了柳迎春之后,还真个身体有了好转,尽管微末,但也足够罗柳两家人热闹地开心一场了。
罗家求自家子嗣身体康复健康,柳家求罗大少爷不死他们才能得到更多好处,也才能抱着柳迎春的性命。
不过是各有所求,各有所需罢了。
这一切,却与丑妇无关。
近四千字送上,补足昨日字数简短的缺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