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伦还真就有门路。
92年下海经商的这批人里边儿含金量巨高,虽然陈冬升后来喜欢称作自己和同类为“92派”,但后来的经济学家和商界人士,更喜欢把这群人叫做“新时代的士大夫”。
士大夫什么群体?
在老时候,游离在官场的文人,就叫做士大夫。
而新时代的士大夫,顾名思义,就是游离在官场的商人。
这一代里边儿别的人就不说了,就说几个代表性人物。跟李宪关系不错的陈冬升,武汉大学政治经济系毕业之后就进了对外经济贸易合作部,然后去了国院发展研究中心。没回来之前之前李宪都不知道,有一次跟李诚儒喝酒的时候,他才知道,这货的老婆的外婆是李敏。李宪当时都没反应过来,想了半天才才想起来——润之先生和贺子真的女儿,也就是说,陈冬升老婆孔冬梅妥妥的伟人之后。
而后来92派的老大田源,更是了不得。抛去这位后来中国期货市场大哥大的成就不说,人家在90年前以前那就是国改委的领导。计划经济时代末期的双轨制,就是田源参与制定的。下海的时候,这位爷的身份是国改委的司长——三十多岁的司长,可比李宪那个便宜岳父有前途多了。
相对来说,冯伦是同期里边体制内混的比较差的。
也就是84年中央党校毕业之后直接留校,担任马列所讲师……
嗯,基本上84年到86年从党校出来的,或者是去进修过的干部,都听过冯老师讲课。用冯老师后来的话说,“90年代时候,全中国走到哪儿不用揣钱,因为到哪儿都有朋友。”
此时得了李宪发问,冯伦和王功权对视一笑,道:“你跟说说情况,我看看吧。”
在体制内混久了的人都这毛病,跟比自己地位高的人说话时候轻易不打断,跟自己平级或者是比自己低级别的人交流时候轻易不表态。
论起中庸城府,李宪这个小透明复制三个加一起都不是对手。
不过李宪倒是无所谓,跟陈东升也好,还是跟通过陈冬升认识的这一群日后的大佬也好,他大部分都知道其奋斗历程和未来的发展方向,基本上跟自己没有什么过码冲突,平时谈天说话,基本都是怎么本性怎么来。
他将沈洋那头的情况大致说了一遍。
听完事情的来龙去脉,冯伦心里有了数。
想了想,从皮包中拿出大哥大,对李宪做了一个稍等的手势之后,起身一边走出了接待室,一边拨通了个号码。
屋里头就剩下了王功权和李宪。
“刚才过来的时候老冯说带我认识个老弟,我还没多想。现在一见面,才觉得李总这实在太年轻了。二十出头能做这么大的买当时我们那会儿可强多了,我二十多岁时候可没你这魄力。”
面对王功权不知道真假的恭维,李宪将注意力收了回来,苦笑道:“王哥,可别这么说。
我还没毕业家里边儿大哥那闹离婚,就为了两间破砖房。就这么的,才脑袋一热走了这条路。说实话,我这也就是赶上了好时候,趁着92年东风。要是说有多大能耐多大魄力,其实不见得。前阵子跟冬生他们吃饭的时候我们就说,在中国有钱的人不做买卖,没钱的人才下海呢。为啥下海?说一千道一万,不都是被生活逼的?”
其实当初挺陈东升他们在酒桌上说这话的时候,李宪的心里是唾弃的。
麻痹一群干部下海的,在自己面前说是被“贫穷所迫走上了经商的道路”,别人信不信李宪不管,他反正是不信。
不过此时李宪拿这话出来装逼,却是颇得王功权的感触。
王功权的出身不大好,没经商之前家里边儿挺困难。跟冯伦这样的干部家庭子女相比,就是个穷娃子。
想起自己刚下海那会儿的情形,王功权也是苦笑。
“对了,王哥。”李宪没闲心忆苦思甜,“这次你过来,是回家探亲还是公事?”
“都有。”可能是考虑到冯伦受了李宪提点的关系,王功权犹豫了一下,也没含糊,说了实情:“这两年都在南方,平时也不怎么回来,你嫂子和孩子总在家也不是个路子。眼看着过年了,这次回来一个是想趁着年前,把家里边儿料理一下,把我媳妇和孩子接到特区去。再就是为了公司的事儿,我们之前听说吉林东北华联有意对外出售股权,想考察考察看看。”
李宪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
跟他预料的一样。
东北华联项目,万通成立之后一次相当相当失败的投资。
东北华联跟哈药差不多,是吉林省第一家上市企业。
上市之后公司募集了一亿六千万,东北华联的主体企业华联商厦更是名声鹊起,生意兴隆,一度成为吉林省国企股份制改革的领跑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