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少恒有意要让义兄与其他人结交一番,便装得哑巴似的不出一声,见他奔来,仅微微一笑,点头示意。龙后铭见他如此,已知其意,只得硬着头皮招呼道“小……兄弟呀,又是你最先来迎接我们啊,你……人真好。不知你的尊姓大名是……?”范小弟见杨少恒不开口招呼,已觉奇怪,听得龙后铭结结巴巴的与他攀谈,更是疑惧,但也不便不答,于是道“我叫范中奇。龙将军好。”龙后铭听得范中奇称他“龙将军”,大喜过望,心道“还是有人认我为主将的。”他哪里知道昨日所闻乃杨少恒夸大而来,王先知此时虽行主将之事,却无朝廷诏书,因此在众人当前仍自称副将。
龙后铭这一喜,适才的紧张一扫而空,便当真与范中奇谈起话来。而范中奇也从谈天过程中渐渐卸下心防,二人自此毫无芥蒂。常言道“万事起头难。”既有范中奇开他交游之先河,龙后铭便不再觉得与部下兄弟相称有何不当,一路逢人说话,心情亦快活了起来。杨少恒心下更是乐意。
二人走走停停,十分轻松愉快。突然,龙后铭遥遥望见凌晨说话的那二人,便欲掉头,杨少恒见状,急忙拽住其衣角,招招手要那二人过来。待到二人行到前来,杨少恒赶在这三人开口之前,对那二人做了一个“向他道歉”的手势。二人知杨少恒多智,绝不会让自己吃亏,那声音宏亮之人便率先道“龙将军,我二人对今日的胡言乱语十分惭愧,感谢你大人有大量,以德报怨。”龙后铭不知这二人为何前后态度转变如此之大,随口应道“好说,好说。”杨少恒道“大哥,其实这事不是他们的错。”龙后铭听他突然开口已觉奇怪,又听他为此二人辩解,更是大奇。
只听杨少恒续道“兄弟有意使大哥明白与众人交游的重要,便请二友转述众人心思与大哥听,希望能改变大哥你的想法。不过大哥请放心,他二人所言已经兄弟自作主张,大大添醋了一番,大哥在众弟兄的眼中,绝不是这样的一个人。兄弟在此郑重道歉。”说完便要拜了下去。
龙后铭愕然,见他要跪,连忙伸手扶住了,心思“恒弟肯如此向我赔罪,可见他是全心全意为我着想,却不料我们相识也不多久,他竟为我筹划这般缜密?”他本非器量狭小之人,此时又已领略交友之乐,与此事也就释然,微笑道“贤弟说哪里话来,不过你当真吓着你大哥了。”当下四人寒暄了一番,龙后铭便知那神情粗豪、声音宏亮之人姓方名一涛,而面色焦黄、身形枯瘦之人姓万单名一字先,二人亦是义兄弟关系,四人互相交好。
正愉悦谈天之时,忽听王先知急急敲锣,四人听知是出兵信号,心中都是一凛“莫非辽军来袭?”果听王先知朗声叫道“敌兵大举来犯!兵力一万二千!”众人大惊,龙后铭心道“敌人兵力怎增的如此之快?这可怎么办才好?”他究竟身负重任,一惊之后随即宁定,当即奔上高台,朗声道“众位兄弟们,不要惊慌。我们有一万五千兵力,也未必会败于辽兵。”他顿了顿,又道“我对于先前的领导失误,感到十分惭愧,这一次,我们绝不后退,齐为上次阵亡的兄弟们报仇!”此话一出,群情激愤。龙后铭微一思索,续道“然此一役,我实在忝居主将之位。我欲以中军六千交由王副将率领,我自领左翼三千,右翼三千则由我义弟杨少恒带领。余下弟兄坚守此城,须防敌人调虎离山之计。”众兵齐声答应。杨少恒此时虽无封官,然他聪明和善,与人交往面面俱到,众兵几全与其交好,是以此言倒也无人反对。
王先知受宠若惊,心中暗道“不料此人长进不少,竟肯让我率领中军,这番定要好好干一番,不可让人小觑了。”分拨已定,三军志气高昂,一齐杀出城门。
此际正当午时,烈日当空,好似点燃了两军杀气。双方正面交锋,王先知自逞其能,领着六千健卒,迫不及待地向辽兵大队杀去,龙杨二人亦不落后,快马攻进辽兵左右。
辽军分兵六小队,每队二千兵卒,各由一名小队长带领。萧挞凛居于右首第三队中,瞧出右方宋军势道较弱,传令最右一队敌之,右二、右三、左三中央三小队散成扇状,齐攻宋中军。
辽方右首,便是宋军左翼,乃龙后铭所率领。他就是一介书生,虽习数月枪法,满腹仁义依然未去,人在战场之上,仍不愿主动上前杀敌,驱马领兵奔得飞快,却无多少实际用处。方一涛受杨少恒之托,跟随龙后铭身侧,道“将军,您不能只等辽寇攻来时才还手啊!”龙后铭大皱眉头,道“这些人都是父母生养之人,谁能轻易杀之?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方一涛急了,道“得罪!”伸手扣住龙后铭手腕,引动他手中长枪刺向身前敌人,喝道“现在正是敌人犯我之际!”转瞬间,迫得龙后铭杀了三人。
方一涛道“将军,您是国家屏障,岂能不杀辽寇?否则杨兄弟传你枪法何益?杀得眼前数人,救我国内万民,此方大仁大义。您再不杀,我便继续逼你杀!”龙后铭无语,想起义弟几月辛劳,心中一软,道“方大哥有理。”朗声道“众位兄弟,随我进去冲杀一阵!”左翼的攻势才终于澈底发动。
萧挞凛纵观全局,感受右方敌军气势转盛,只想尽速解决敌方中军,喝道“敌军主将何在!”马鞭在空中一甩,打出暴雷般一声大响,他身下马匹疾向前冲。萧挞凛凭借多年征战沙场的精锐眼光,很快找到王先知身前,喝道“就是你了!”挺矛直刺王先知中宫。他这一下,才真落实龙后铭一心所冀的“攻其不备”,王先知身前还有三辽兵斗着,萧挞凛的长矛已极其暴烈地扎了进来。王先知反应不及,百忙中只后仰不到半尺,眼看大要毙于矛下,他身旁的护卫亲兵已奋不顾身扑进战团,血花四溅,替他挡下这一击。
王先知惊极大怒,喝道“鬼祟偷袭!”举枪便往萧挞凛长矛上拦去。萧挞凛就是要找他搦战,手一挥,示意原与王先知相斗的三兵退下,和他一矛一枪独斗。走不数合,王先知却不是萧挞凛对手,渐落下风,看势头不对,圈转马头就想逃开。萧挞凛却怎放过他,乘他战意稍褪,喝道“死罢!”一矛正中王先知后心。王先知身旁亲兵看二人相斗甚久,反没料到副将骤然败下,待见其遭害,已而不及,心中徬徨无措,连忙施放信号,与左右龙杨二人报知。
萧挞凛再补一记,确认王先知死透,看宋兵放出信号,心想“敌方主将败亡,居然不乱?”命中心二小队试图冲溃宋中军,自率右首第二队,率先支援仅一队独撑的右方。然而驰不出半里,宋军却已掩了上来,一名二十五六岁,剑眉星目的男子快马而来,其下坐骑皮毛黑得发亮,高头大蹄,的是良驹。
萧挞凛见他铠甲马匹俱比王先知来得高级,心道“莫非这攻右军之人才是他们大将?”他所料不错,此人正是龙后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