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七,宫中传旨召大将军入宫饮宴。
旨意还没送到军营,消息便已入洛阳城中某些人的耳中。
有人冷眼、有人嘲笑、有人在不安、有人在躁动、有人等待时机、有人准备万全……
一时之间,山雨欲来。
……
洛阳西大营,此时热闹非凡。
下午的操练与晚饭间有个短暂的休整,不过对于勤勉之人来说这时间并不存在。
“前手扶正,后手用力,长兵最忌脚下虚浮,看你们一个个歪歪斜斜的!”
“用力刺,老子马上斗将夺过多少兵器,还能……娘的,你小子这力道不差,好好干,前途无量。”
“一边儿去,区区小伤,裹什么裹。行了,今天就教到这,都滚去吃饭……”
“……”
何进一路走过演武场,满意点头。
自从三个月整训过后,这帮老爷兵一个个也像模像样了。京郊拉练回来,更是多了股莫名的精气神,让人看着就有些欢喜。
对于何进入宫饮宴这件事,大将军手下众人的意见并不统一。
本来,这事也是稀松平常,将军受皇帝陛下邀请入宫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并不需要太过敏感。
只是这次不一样,稍有政治嗅觉的人都能感觉到最近朝中风向不对。
不是有什么乱子,而是太稳了。
稳的让人有种山雨欲来的感觉。
可就像之前掉地方军回洛阳、并广撒心腹出外募兵一样,大将军近来行事越发古怪,也听不进去劝谏,着实让很多人大呼难办。
最能代表这些人的,就是主簿陈琳,陈孔璋。
有些人说,自从大将军招了那陆姓幕僚之后,行事就怪起来了。
作为意见相悖者,陈琳本该抱有同样的想法。可一番畅谈后,两人竟意外投契,虽意见每每相左,私交上却越发亲近了。
陈琳自认谈不上忠于谁。
无非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身为何进主簿的职责所在,自然是尽力而为,替上官查漏补缺。
可惜,在召集外兵、尤其是董卓这件事上,大将军并没听进去劝。
如今又要孤身入宫……
“子远,旁的事情你不便开口也罢。如今大将军孤身一人赴约,你就不怕蹇硕之事重演?陛下宴请,为何自己不发书信?那宫中懿旨尽皆出自中官之手,可是能轻信的?如今大将军正是如日中天之时,频遭人嫉不说,风刀霜剑更是不断,若是真有个闪失,你我可有全尸?”
陈琳不愧文名,一开口就是连珠炮般的发问,听的陆鸣摇头苦笑。
他是知道大将军与陛下早有安排的。
虽然不清楚细节,更不知道两人究竟想怎么做。但按照之前的了解,虽不万无一失,也有九成把握吧。
可这种事哪能说给“外人”听?
就连他自己,这几天也是战战兢兢,不敢稍离。
既然那位小皇帝已经说了要“下饵”,就一定是要钓大鱼。
谁知两人留自己在场是不是试探自己呢?
自古君臣相得的佳话都是双方小心经营出来的,这一点从无例外。
陆鸣虽然自负忠诚,也难保为人所误,行事必然是小心再小心,谨慎再谨慎。
收回逐渐跑远的思绪,陆鸣望着逐渐走远的那道宽厚背影,用只有身旁陈琳能听清的声音沉吟道:
“为国何能惜身!若此举能消弭内外隔阂,让我大汉政令得出宫城之外,那便是大将军功业一件……”
说完,也不理怒色僵在脸上的陈琳,朝那背影抱拳弓腰,深施一礼。
起身后,提声大喝:“预祝大将军旗开得胜!”
“旗开得胜!”
“旗开得胜!”
“……”
两侧将士同声大呼。
像是恭送他们的大将军奔赴前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