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对野鸳鸯死后,这只幽暗无常鬼一样的阴影,继续开始收割其他生命。
其中一个武林人,正围着火堆,与其他人等哈哈大声谈笑,间或还会喝两口酒,吃几块肉的时候,火堆里在急速升出一跟带着钎子,直接洞穿他的额头。
而这人死的时候,脸上还带着笑容,其他人竟然毫无察觉。
他们确实毫地察觉,因为只是下一个刹那之后,他们便如这人一般,死的莫名奇妙。
四重院中的江湖人有点多,尤其是新近刚刚从地下出来放风的武林人加入之后,人数便更加繁杂,所以杀起来也颇费些工夫,即便如此,总计两百八十有名有姓者,帮主门主寨主,以及名声很大的独行客,便在这一柱香之后,彻底死绝。
刘七解决完这里之后,沉默无声的向着三道院而去,这里的人数比之第四道院内更多,但是相对来说更容易解决,因为他们的武功都不是很高,都在二三流之间。所以总计四百六十七人,在刘七手中那神出鬼没的铁钎下,也没活多久。
如此之多的武林高手,若是换成正在决战,以刘七一人之力而对抗,怕是最多也只能杀掉半数,他便会力尽而亡。
不过很可惜,这些武林高手们很不幸的遇到了精通“刺杀六术”的蛇司将,而并非跟他们正面硬战的武者,所以在刘七以有心算无心之下,他们只能去死,而且还死的悄没声息。
寒风冷夜,雪花萧萧。
暗蛇出没,冬杀无息。
刘七从明灭的火光跃出,瞧着自己眼前倒下的最后一个人,十分疲惫的长长吸了口气,杀人太多,真力损耗太大,已经到了枯竭的边缘,身上已受重伤,阻碍了真力恢复的速度,就算他是宗师,亦觉得非常吃力,所以他的双手都在不自觉得颤抖,整个人都有种摇摇欲坠的感觉。
他很累,体内真力紊乱,真的好想休息一会儿,但是还不行。
前四重院子里的人基本都杀光了,总计用了半个时辰左右,拖的时间有些久了。而第五重院子里,如今还剩下十几个一流巅峰的高手,以及一个宗师王休北。那才是最难对付的。这么久的时间过去了,难保他们不会起疑,若是有一个人跑出去通风报信,只怕会误了大事。
想到这里,刘七再顾不得其他,脚尖一点,直接飞掠去第五重院子。
双脚轻轻点地时,已然落进庭院当中。
闭上眼睛,细微感知着院落当中的分布。
有三个人在西厢房耍钱,八个人在正房喝酒,还有两个在睡觉。感知到这些之后,刘七缓缓眼开眼睛,轻笑了一声。数目吻合,一个不多,一个不少。而且这些江湖人真的很让人看不起,大战即将开始,却还有心情喝酒耍钱。
若是在军中,或是玄衣之内,他们这样的行为早就被处了军法。
江湖人就是江湖人,即便是一流巅峰,在武林中当中享有盛名,也依旧让人看不起。
东边最深处的院子,是王休北的住所,刘七犹豫了一会儿,担心打草惊蛇,没敢去探知。
心下有了决定之后,身随之一阵颤抖,渐渐融成一团黑影。
先是两个睡觉的人,在梦中被不知不觉间杀死。
接着是那三个赌钱的,正在眼红耳赤之时,被悄无声息间抹喉而死。
杀那八个喝酒的江湖客时,出了点小问题。在刘七将将杀死第六人时,剩下两人感觉到了不对,纷纷抽出随身的兵器。
一场不是太久的战斗过,刘七的手臂上多了条伤口之后,这一屋的人便全部死绝。
瞧着一屋子的死尸,刘七叹了口气,暗暗盘算,解决掉王休北之后,这宅子地下密室里的那一千多将近两千人是不是应该也一起干掉呢?只需要将原本布置在四通八达秘密室暗处角落里的火药点燃,这些人自然便会全都活埋!
只是这样一来,动静未免太大。这里是京城坊区,不是荒山野地,密室塌陷后,就算真的将那些人全部活埋掉,引起的震动也会波及其他地方,伤及无辜之人,而且这样一来,必定会惊动白虎坊的其他聚点,似乎有些得不偿失。
想到这里,刘七摇了摇头,暗道:算了,何苦再多造杀孽?想必皇宫那边已然收到消息,玄衣定会派人过来清缴此地,交给他们吧。
这样想着,刘七轻轻打开房门,退出房间,缓缓将门关上。
“老夫还真看走了眼,没想到一直以为躬身卑膝,见到老夫等人都是笑脸相迎的陆帮主,竟然还是一只精通刺杀术的‘死不知’。”
突兀而又苍亮的声音便在这时响起。
然而刘七却没有半分惊奇,好像他早就知道对方会来,缓缓转向,举目瞧向一身青衫,手提八卦剑,正从亭廊处缓缓走过来的王休北。
他的身上散发着凛然杀气,目光中更是隐隐带着怒火。可是他的人却格外冷静以及沉稳,缓步移动,不疾不徐,白发在寒风中飘动,自来带着一派威严。
刘七立在石阶之上,见他过来,面带微笑,躬身拱手,行礼说道:“见过前辈,前辈来的可真快。”
王休北走到庭院,距离他三丈远的地方站定,深深吸了口气,道:“还是来晚了,人死光了老夫才有所发觉,想必你的真实身份亦非长乐帮主陆百纤,可否告知老夫,你是‘死不知’的哪一位?”
刘七依旧微笑道:“在下并非死不知。”
王休北微微一愣,接着像是想起了什么,说道:“传闻,玄衣内有一支专门司职暗杀的棘蛇司,其司内人数不详,但个个都是精练暗杀术的好手,死在他们手中的江湖人物不记其数,尤以那掌握《刺杀六术》中“化形无踪”“千军万击”与“沾影随风”三术,江湖人称‘沾影化形当唯一,千击万变世无双’的‘阎罗贴’最让人感到恐怖,难道阁下便是,棘蛇督尉卫杰吗?”
刘七微笑,摇头,道:“不是。”
王休北凝眉,道:“那阁下又谁?这世间除了死不知与玄衣棘蛇,还有谁能有如此刺杀手段?”
刘七听到他问,眼睛里一下子有了光,缓缓立直身子,整个脊椎都挺的直直的,负手而立时,竟然有种岳峙渊渟的感觉。缓声说道:“在下确为玄衣,但并非‘阎罗贴’卫杰。”
王休北轻轻皱眉,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刘七深沉的吸了口气,轻轻将脸上的人皮面具撕下,抬头看向漆黑的夜空。那缓缓飘落的雪花,好像将他所有的神思都带回了许多年前,以往无情而又冰冷的双目中,似乎在绽放着极大的荣耀。
接着他收回看向夜空的目光,盯着王休北,一字一句,极为有力的说道:“在下,皇家玄衣禁卫军,棘蛇司司将,刘启,刘存孝。已故文华阁大学士,刘介臣,刘明远之谪长孙!已故‘青袍剑客’刘华东之谪子!刘圣人满门,仅存骨血。”
说完这句话,刘启突然感觉全身都放松了下来。今夜之后,自己终于可以堂堂正正的叫出这个名字,堂堂正正告诉别人,在下,刘启,字表存孝,是刘圣人的子孙。
终于不必再像小时候那样,让老仆背着,躲在布满老鼠的臭水沟里,苟且活命。
终于不必再像小时候那样,为了挣夺半碗已经馊掉的饭食,与那些无良乞丐子打的头破血流。
终于不必再像小时候那样,为了活着,像狼一样的撕咬,像鼠一样的躲避。
也终于不必再像以前那样,别人问他,叫什么名字时,他回答说,我叫阿七,刘阿七,泼皮阿七。
如今的他,终于可以堂堂正正的对天下人说,老子叫刘存孝!颍川大族刘氏后人!我祖为文华阁大学士刘介巨,字表明远,大商文宗第一圣人!我父江湖人称“青袍剑客”刘华东是也!
刘启微笑,突然有一种扬眉吐气的感觉。二十二年,整整二十二年,除了对大哥莫惜朝说过自己的身世过往,他再没有跟其他人提过。
如今堂堂正正的说出来,多年积郁的一口气终于舒出。
夺位之争,他要立首功,他要以此功来换取刘氏满门沉冤得雪!
不!这还不够!他还要以此首功,让当年陷害刘氏,落井下石的那些人也尝尝家破人亡,颠沛流离,如同恶狗一样争食是一翻什么要的滋味!
他不会将这些人的后人赶尽杀绝,他要让他们的后人再来找自己报仇,给他们报仇的勇气,让他们知道什么恨,最后,再让他们死在自己手中,尝尝绝望又是什么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