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九城之行总结起来就两点。
一、天后娄丽莺在孟愈远的影响下选择复出,将会打造告别纪念专辑,和演唱会。
孟时会是这张专辑的制作人。
这一点引发的连锁反应——
娄丽莺的前经纪公司,拾忆文化的掌舵者吴怡,带着儿子上门和孟时认错。
阿狸音乐放弃和孟时爆发冲突的胡晓涛,对他伸出“友谊之手”。
孟时接受阿狸音乐总裁朱顺应的邀请,等这边忙完之后,将担任“阿狸星球”的首席内容运营总监。
二、华意派出潘雅安,提出对《悟空》注资1500万,换取20票房分账,被孟时拒绝。
同时孟时从属于小鱼和小桥的骑士版权账号,部收入六百万提现,投入《悟空》。
轻雪传媒出资两千万占77,勐士工作室六百万占23。
孟时个人做为导演,被秦轻雪塞了1分账。
《悟空》现在预算够用,还有阿狸影业的发行渠道。
在这样的前提下,季红婷实在不知道潘雅安到普陀来装什么。
潘雅安抬手握拳,手指背对嘴唇,清了一下喉咙。
那天孟时拒绝潘雅安的注资意向,态度并不是很坚决。
所以,潘雅安抓住机会,提出是不是可以到剧组再谈谈。
提议没有被拒绝。
潘雅安这才匆匆忙忙,连个助理都没带的来到普陀。
她带着“诚意”来,孟时怎么做?
他说担心自己去码头迎接,再带着参观剧组,潘雅安会端架子,不好沟通,便让剧务游了一圈法雨寺。
又毫不掩饰列出一串数据,表达华意前景堪忧。
第二天更是直接离开剧组。
这种情况下,季红婷反倒说她没有给予孟时应有的尊重。
孟时离开,剧组暂停拍摄,让潘雅安猜测,孟时只不过是拿着对讲机,坐在监视器后面的“猴子”。
这种猜疑轻视在冯杰伟拿出一箱子创作手稿后,被转化成了羞愧。
自觉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羞愧,掩埋了昨天孟时的无理、今天直接离开带来的愤怒。
此刻,羞愧下面的愤怒又被句句带刺的季红婷拨开。
呵。
潘雅安已经好久没被这么羞辱过了。
她掩在嘴边的手下移,手肘放在茶桌上。
食指中指夹着还剩三分之一的烟,烟头对着季红婷的方向。
大拇指按着烟头,轻轻上下推。
她笑道:“我觉得您也有必要知道一件事。”
“哦?”季红婷饶有兴趣的望着她,看着那个一上一下的红点。
“孟导对我来普陀,持欢迎态度。”潘雅安身体微微前倾,说:“您在艺术片领域取得的成就,没人可以否定,但您可能对商业片不太了解,不到三千万的预算……”
季红婷笑了,打断道:“所以您,高贵的时代传媒总经理,您觉得他是欲拒还迎?这两天的种种,都是谈判手段……”
她说着转头看冯杰伟。
冯杰伟摇摇头,说:“潘经理方便透露《空禅》的男主韩鹭多少片酬吗?”
华意没有投资《空禅》,但对演员报价很清楚。
潘雅安没有什么好隐瞒的,回答道:“七千五百万左右。”
季红婷平时对这些关注不多,听到价格,不由心颤。
冯杰伟又问:“《空禅》的投资是多少?”
“据我所知,两亿出头,对外宣称三亿。”潘雅安回到。
一个男主的片酬占了总预算的三分之一。
叶上末还在影视城造了座空禅寺。
还有其他演员的片酬,剧组开支。
服化道留有多少钱,特效又有多少钱?
季红婷端起茶杯,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去了。
冯杰伟见状急忙把她拿着的剧本夺过来,放回箱子里,对潘雅安说:
“《悟空》的女主巴哈尔古丽,也就是春花,网剧加电影片酬一万五,男主孟时不要钱,第二男主管斌也不要钱。”
“季指导和她的摄像组打包一百五十万,我二十万。”
“种蓝山国兴寺取景不要钱,普陀山法雨寺取景不要钱。”
“所有主创花费的不过是总投资的零头而已。”
“服化道预算是总投资的三分之一,剩下的钱都留给进棚拍摄和特效。”
潘雅安手里一上一下的烟头红点停住,微微前倾的身体,缓缓坐直。
仿佛面前的冯杰伟不是在算账,而是在讲述一个光怪陆离的诡异传说。
冯杰伟将电陶炉上保温的提梁壶拿起,给潘雅安续了一杯茶,问:“潘经理知道《悟空》的投资结构吧。”
潘雅安本能的说:“轻雪传媒百分之七十七,勐士工作室百分之二十三。”
冯杰伟提着壶,说:“既然这样,潘经理千里迢迢来普陀找孟时谈什么呢?”
他暗示的很明显——你要投资,不去和七十七的谈,到这受什么气?
季红婷眼睛在冯杰伟和潘雅安之间来回巡视,最后落在剧本上。
冯杰伟一定和孟时沟通过自己不知道的事。
不过现在不是问的时候,她选择沉默。
“因为……”潘雅安张张嘴,停住话头。
因为她的根本目的,并不是投资电影本身,是投资孟时这个人。
从一开始就没有选择用公司,用时代传媒总经理的姿态,和孟时接触。
时代传媒压根就没打算靠《悟空》赚钱。
就是拿来和孟时背后的孟愈远的资源牵线搭桥。
但是现在……
“相信我,《悟空》至少不会让你们19年输的那么难看。”
“如果潘经理决定和华意的站在一起,那您主导的项目,会让华意的主营业务,不再空白。”
“如果潘经理有离开的念头,《悟空》作为您在华意的最后一个项目,也不会让你失望。”
昨天孟时对她说在话,再次回响在她心间。
只隔了一天,同样的话,带来完不同的感受。
昨天,潘雅安认为这是谈判手段。
现在潘雅安勐地发觉,孟时好像是在伸手。
华意大厦将倾,他要伸手拉我一把……
而且,这种拉不是“你跟我干吧”,是“你要支棱起来啊”。
“为……为什么?”
潘雅安上下嘴唇碰了碰,自己也不知道从哪里挤出这三个字。
冯杰伟也这么问过孟时。
孟时说:你不觉的看别人开挖掘机,一点点挖地基,造房子,比请她到家里吃顿饭,住几天,有意思的多么?
冯杰伟没有复述原话的打算。
他望着潘雅安,认真肃穆,用仿佛追悼会致辞的语气说:“因为他尊重您这样的独立女性。”
季红婷说:“而你一来就要进组当制片,对他并不够尊重。”
潘雅安什么都没说,做了一会,起身便往院子外面走。
她迈开腿,感觉什么东西被踢飞出去。
低头望去,是那只长椭圆形,黑色,顶着两个大角的甲虫。
刚刚它趴到鞋面上,摇晃着大角,看起来很威风,其实早已被冻的张不开翅膀。
此刻躺在地面上,三对足摆动挣扎,无法翻身。
潘雅安从口袋里掏出丝质的围巾,叠了几下,盖上去,抓起来放进包里。
季红婷看着她走出院门,头也不回的离开,说:“这干嘛呢?”
冯杰伟拿起潘雅安没喝的茶倒掉,说:“孟时想看她开挖机。”
季红婷说:“第二个吴怡?孟时和华意有仇吗?”
几年前吴怡带了一批人从华意走,华意抗住了。
如果潘雅安在这个节骨眼,再带走一批人,华意大概率真的要倒。
冯杰伟摇摇头,说:“他不是想看拆房子,是想看造房子。”
季红婷皱眉说:“有区别吗?他勾起潘雅安独立的念头,不就是把华意拆了么。”
冯杰伟给自己倒了杯茶,说:“他只是想看潘雅安开挖机,造房子。”
季红婷端着茶杯,问:“这就是你们说的,折腾了管斌快疯了的‘心’?”
冯杰伟说:“你觉得是那就是了。”
季红婷斜了他一眼,说:“真邪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