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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个非常奇特的场景。
开平帝坐在寿字纹圈椅上,堂下两位年轻人当中,一个是他难成大器的儿子,另一个是他器重倚仗的臣子。按理来说应该由他这位天子掌控局面,但此刻他却平静地旁观,任凭裴越主导着话题的推进。
面圣时讲究行礼如仪,二皇子原本端端正正地跪着,现在却扭曲身体朝向裴越,至于后者更是略显散漫地盘腿坐在地上。
竟不似君臣父子奏对,反而像那等小门小户闲话家常。
「那天四皇子说了很多,将他藏在心中二十多年的话悉数倾吐。他知道那些谋划压根瞒不过陛下,但他也说,他从始至终没有想过要害死你和大殿下。他只是觉得自己比你们强,希望通过那些手段让陛下看见他的存在。」
裴越尽量简洁地复述着当时的场景。
刘赟渐渐回忆起当时的状况,那是在宁丰致认罪之后,刘赞命人祸水东引,企图将黑锅扣在他的头上。最后真相被裴越揭开,开平帝勃然大怒,只将刘赞和裴越留在御书房内,余者尽皆退下。
他虽然贵为皇后所出长子,亦在屏退之列。
听着裴越直白的言辞,刘赟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低声道:「若论心狠手辣六亲不认,老四确实比我们都强。」
近几个月的朝争虽然激烈,但双方都能较为克制,并未出现过于凶狠和阴险的招数。在裴越此番谋局之前,两边甚至没有将矛头对准过正主,一直在外围短兵相接。只是谁也没有想到裴越在朝堂上的风格亦是如此鲜明直接,一如他这些年在战场上的果决狠厉。
裴越赞同地点点头,感慨道:「四皇子终究是偏执了些,如果他能明白陛下的苦衷和自身的缺陷,未必会走上那条不归路。」
刘赟转头朝着开平帝,犹豫许久后才缓缓抬起头,但仍旧不敢直视开平帝的双眼,只是忐忑地问道:「父皇,其实……其实您知道刘赞会谋逆,对吗?」
这句话几乎耗尽他所有的勇气。
或者说,如果没有裴越之前的劝解和铺垫,他原本打定主意今日做一个应声虫。即便如此,他依然没有奢求能得到一个清楚的回复。
然而开平帝却说道:「朕知道。」
刘赟不可思议地瞪大双眼,父皇这三个字透露出太多的信息。
回想那一场雷声大雨点小的叛乱,纵然其中太多细节被掩盖在尘埃中,可是现在来看刘赞压根没有成功的可能,除了原京都守备师主帅张武站在他那边,朝中绝大多数重臣都在他的对立面。
就连刘赟都不相信,那些人都忠心耿耿矢志不渝,可他们肯定是聪明人,又怎会追随刘赞去做一个注定失败的叛贼?
源头自然是因为一切都在父皇的掌握之中。
然而以子弑父是大不孝,君父用那种手段诱杀皇子难道就不会令人心冷?
开平帝知道这个儿子在想什么,可他依旧不愿多言解释,只是抿着薄而锋利的双唇。
裴越轻叹一声,对刘赟说道:「二殿下,那天在御书房中,陛下曾经对四皇子说过,如果让他登基大宝,将来你们这些皇子一个都活不下来。虽说自古以来天家无亲情,可陛下不愿看到你们自相残杀。」
刘赟微微颔首。
裴越又道:「那你可知四皇子如何回答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