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骁彻底放下心来,以为许长歌在给他喂定心丸。
“但是,”许长歌执戟一横,“你不能入城。”
杜骁瞬间一愣:“将军这是何意”
“三处以上负伤士兵,与陶陵难民一同入城休养避祸,”他不理杜骁,向传令官吩咐,“其余人等,连同偏将杜骁一起,听侯羽林中郎将赵都差遣,轻装简从,十五日内,夺复陶陵。”
杜骁整个人都傻在原地。
燕阙城中,永清本想去梁符府邸堵他,转念一想,这老狐狸自然晓得她所来为何。永清一去,梁符必然晓得她着急了,即便他已为许长歌的事焦虑,见她这般跳脚,想必顺水推舟,直接闭门不见,把压力推到她头上。
苏苏道:“可若是这样,我们还能去哪里找梁老难道去宣室殿门口等着他见陛下么那公主还不如直接去找陛下闹一场呢。”
“公主……”一直在苏苏身后,不敢插话的半夏突然喊了她一声。
“什么事”
永清先前心急如焚,如今才察觉到半夏。
先前她将半夏带在身旁,是想借常乐的耳目,将她已信任半夏的假象告诉赵昭仪,乃至告诉皇帝,他已成功在永清身边安插眼线。
后来在太子那里听得许长歌的消息,她一时手足无措,便没有再去注意半夏。
如今永清发现,半夏这个站位十分地有意思。
永清走在前头,苏苏是紧紧地挨着她,止一步之遥,偶尔说悄悄话的时候便上前一步迅速地与她耳语。后头五步之遥,则跟着十几个长随身侧的宫人侍从。
而半夏,本是那十几个宫人中的一员,但如今她反而精准地站在了苏苏和随侍宫人中间,并且她把这距离把握得十分地好,全程没有让永清察觉到一点不自在。
如此沉得住气,又缓慢地接近示好,永清不免对她高看一眼。
半夏依旧是那副低眉顺眼的模样,她盯着永清的脚尖,温顺道:“公主若是想寻梁尚书,不如去尚书台的士大夫们常常一同私下议事、休憩值夜、临时处理案牍的书阁吧。”
永清以为她只是个被训练过的寻常宫人,没想到她对前朝的事也有所了解,甚至对中朝官员的日常行动也了如指掌。
“半夏,那你带我们去。”永清唇角微微挑起。
那想必,她身上还有更加了不得的事。
永清没想到她和许长歌几度会面的那座书阁斗献阁,竟就是中朝官吏们时常用来临时办公的场所。
院中潇湘斑竹也已为霜雪冻成深青,仿佛夜间弥留的剪影,犹有梦寐的痕色。
午后的书阁一片清寂,这个时节连鸟虫也不曾鸣叫,只有几个小内侍洒扫庭院,干枯的竹枝扫帚刮得青石砖刷刷的响。
如今已不是刘骑坐镇,宫中内侍黄门皆横行无忌,甚至还敢给她脸色看的时候了。
那几个小内侍瞧见她来了,问得是永清公主,皆唯唯诺诺地行礼,只浅浅地推辞此乃前朝机要之地,公主不便久留,但她一个眼神过去,这些身后无人撑腰的内侍便迅速散去,不敢拦她。
她走进室内,室中也没有一个人影。
“奇怪了,”苏苏道,“难道西京官吏这般清闲,一到下午就可以打道回府啦”
既然这是内侍口中的前朝机要之地,永清自然要到处翻翻了,然而箱箧书案之上,并没有什么机要文牍,收拾得非常干净,十分谨慎。
“半夏,你怎么知道这个地方的”永清随口问道。
半夏犹豫了一霎:“以前……奴婢还有一个任务,便需要将东西,交给这里头的贵人。”
“什么任务”永清顿时警觉。
半夏想到自己既然已经投诚,便也不再扭捏隐瞒:“启禀公主,是将公主言行皆记录在册,如同帝王起居注一般,再递交给所需的贵人——但公主请放心,公主机敏谨慎,奴婢近身机会不多,只是先前公主初来燕阙的几日,记下了一些。”
永清蹙眉:“谁让你记的”
她以为是赵昭仪,皇帝,或者是刘骑。
但半夏却答:“是许侍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