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目光一交汇,她的气势顿时软了下去,嘟哝了一句:“过来。”
此时此刻,他皆为她所役使。
许长歌顺从地走近车缘,他微微低头,不敢再与她对视,只看见一双尖儿攒珠缀玉的锦靴,轻轻地踢着车板。
“抱我呀。”
身前的小公主脆生生道。
“遵……遵命……”他努力镇静,一阵北风穿透他单薄的衣裳,让少年的声线有些发抖。
但他却不知道怎么将这娇贵的女孩子抱起。
他犹豫了一霎,轻轻环住她的膝弯,向上一用力,托着她靠着肩膀,坐在自己臂弯。
永清公主并不重,他素来跟着新都侯府的郎君们习武练剑,这点气力还是有的,但在雪地里冻得太久,他的双腿不住地颤抖,他强忍着继续往门槛的方向走了几步。
“你没事吧”永清公主似乎察觉到了他的异样,有些紧张地搂紧了他的脖颈。
如果能攀上永清公主,他就可以脱离新都侯府这个苦海了。
他要讨好她,不能将虚弱与无能呈现给她。
他咬紧了牙:“没——”
“事”字还没勉强挤出口,他眼前突然黑了一下,膝关倏然一软,便听得永清公主“啊”一声惊呼,然后便是胸口一阵闷痛,痛得一阵腥甜涌上他喉间。
四周都是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代替炎凉的目光重创他已濒临绝望的心。
周围那些声音又蜂拥而上,围住了他们。
“公主!”
“新都侯府的人呢!”
“这奴婢真是胆大包天,竟敢——”
“公主您没事吧——”
哦,这就是万千宠爱的公主吧,虽说其中曲意逢迎的占了大多数。
他想这有什么用呢
因着皇后的权势,永清公主周围永远环绕着阿谀奉承。但他都不敢以真实身份活下去的人,这样的命数岂是他能鄙薄的。
他缓缓睁开眼,却被雪地里反射的日光刺得隐有泪意。
胸口钝闷的感觉却没有消失。
“你还好吗”永清公主的隐有担忧。
他这才发现永清公主仍然紧紧地搂住他的脖子,不肯撒手,因着旁边的随从宫人、侯府仆役,以及好事来讨好蘧皇后和蘧大将军的达官显贵皆没能把永清公主扶起来。
他的心突然剧烈地跳动了一下。
“抱歉,公主。”他不知为什么先说了一句道歉的话,或许是为着他刚刚一时熏心的利欲。
永清公主却大声催促:“那你赶紧把我抱起来啊,雪地里不冷”
他还没回答,永清公主又凑近他耳边,压低的声音格外软糯:“你一定要把我抱进去新都侯府,要是被别人拉开了,他们会难为你的。只要进去了,大家都觉得我看上你了,以后你就在朝京甲第之间横着走。”
她仿佛对朝京勋贵世家间的人情世故十分了解,却给他想了个极其天真甚至荒唐的脱身之法。
他微微一笑,不置可否:“多谢公主。”
这荒唐的许诺却灌注了他坚定的力气,他坐起身,将她拦腰抱在怀中,慢慢站起来。
周围又是一阵倒吸凉气的声音。
但这次是不同了。
这回永清公主牢牢地扒在他身上,仿佛八爪鱼一般,旁人看来是这相貌俊美的奴婢时来运转,被公主垂怜。
但他知道,永清公主只是怕他再一次脚下打滑,又摔一跤。
她小声在他耳畔道:“你这回可走得当心一点呀,刚刚虽然我摔在你身上,也挺疼的,你浑身都是骨头。”
“好。”他不知为什么,气息隐有哭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