掠过丹陛、玉柱、甬道,在宫殿的尽处,柳梦鼎看到了那位高居九重天的大明天子。
“小臣柳梦鼎代吾朝鲜国主叩见大明皇帝陛下,皇帝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柳梦鼎恭恭敬敬的跪下叩头行礼。
丹陛之上传来的声音云淡风轻,没有一点烟火气息,却又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朝鲜使臣远道而来朝贺,朕甚是欣慰。”
“但鸿胪寺卿向朕言,你有要事要见朕。”
“你,有何事”
感受到锐利的目光停留在自己身上,柳梦鼎的头埋得更深了,心底生了几分畏惧,“启禀大明皇帝陛下,吾朝鲜向来为中国之藩属,凡有礼节,鄙国无不恭顺遣使。
凡天朝所需,鄙国无不拱手附上。”
“然南方之国倭寇肆虐,于年初即图谋吾国。”
“倭寇数万,登陆釜山,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倭寇戮吾国之百姓如猪狗,掠吾国之财宝如后院。”
说着说着,柳梦鼎的身体开始不住的颤抖,也已经隐隐有了抽涕之声。
“倭寇残暴如此,吾国上下愤恨不已,然鄙国小国寡民,吾军无法抵御贼人,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国土沦陷……”
“小臣跪请天朝发兵,驱逐倭寇,还吾国一片朗朗青天!”
说完,柳梦鼎就不断的磕头。
朱翊镠看着这一幕,手指轻轻敲打着御座。
“事情朕已经知道了,使者先起来说话吧。”
朱翊镠语气的不容置疑让柳梦鼎无法不起身。
“是,陛下。”
用力的磕着头,让柳梦鼎的额头已经变得红肿淤青了。
余光之中,柳梦鼎瞟到了御座上龙袍滚滚的年轻天子。
果然和传言中一般年轻和俊郎。
“倭寇荼毒百姓,朕亦有切肤之痛。
对于朝鲜国的境遇,朕也是深感同情。”
“但出兵之事,兹事体大。
朕会遣使者申饬倭国国主,令其罢兵。”
朱翊镠道。
“皇帝陛下,倭寇是包藏祸心有备而来啊!”
柳梦鼎极力劝着。
“朕知道。”
“出兵之事,朕自然会和几位大学士以及六部官员进行商讨,使者静候消息便是。”
朱翊镠淡淡道。
柳梦鼎心中长叹一声,果然没有这么容易。
但柳梦鼎再次开口道:“容皇帝陛下恕罪,小臣仍是有一事相求。”
朱翊镠猜到了柳梦鼎的话,但也不点破,“使者说说看。”
柳梦鼎长长躬身,“吾朝鲜国主今在王京,但是倭寇大军不日将进攻王京,小臣窃担忧吾主及百官之安全。”
“私请大明皇帝陛下准许吾国国主及百官内附大明躲避战乱!”
在王充的《论衡恢国》中:“天荒之地,王功不加兵,今皆内附,贡献牛马。”
内附就是朝鲜本身是朝廷的属国,而后去国降阶,自请设立行政单位,是为内附。
朝鲜此意,朱翊镠早就有所预料了。
“朝鲜乃是我大明之藩属,朝鲜国主乃是朝鲜之主,岂可轻易内附”
朱翊镠心里乐开了花,但还是假意推脱着。
一听这话柳梦鼎道:“不瞒大明皇帝陛下,吾国国主……其实也是仰慕天朝已久,曾吩咐小臣到京师,可先言欲内附意。”
朱翊镠微微颔首,“朝鲜国主有此意倒也是极好的。”
“你说的事情,朕都有数了,先退下吧。”
“皇帝陛下……”柳梦鼎有些不甘心。
但迎上了朱翊镠的目光,柳梦鼎只能行礼,“小臣告退。”
……
倭国,明智光秀漫长的回忆还没有结束。
波多野氏被平后,明智光秀因为“贡献甚大、功勋卓绝”,被加封丹波一国,一跃成为战国时代的二十九万石大名。
此时的明智光秀成为织田信长核心最高级的将领之一,与泷川一益、柴田胜家等并称织田五大老,执掌山**军团,负责经略毛利氏。
战场上,他是无坚不摧的倭国名将,府邸内,他却是一个极其无趣的中年人。
抛弃了和歌、茶道的明智光秀完全失去了以往儒将的气质,他的眼神越来越阴郁,充满了难以言明的悲伤。
常年酗酒,使他的肚子迅速胀大。
他唯一的消遣就是把珍藏的爱刀取出,拆下刀装,将刀刃一遍又一遍的上刀油,擦拭一新,然后再装回去。
母亲的去世对明智光秀打击不仅影响了他的精神,还影响了他的正常工作判断。
在正式军阵会议上,他时常精神呆滞,织田信长询问他的意见,他仿佛思绪云游物外,引得织田信长屡屡生气,但是织田信长直到他心病由来,只是责怪并不惩罚。
但是织田信长的耐心也是有限的。
织田信长之下的第二人,明智光秀的心底却是有颗种子在长大。
天正十年五月,德川家康从三河往岐阜来。
织田信长特地让明智光秀负责接待工作,希望远离战场,转而负责接待能让明智光秀精神缓一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