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途离席的克鲁兹父女所坐的马车经过七折八转,最终并没有回到他们的家里,却驶进了一条僻静无人的街道,在这条街道的拐角处早已有另一辆式样相同的马车在等候他们,而且马车内还坐着四名与他们外貌衣着都有几分相似的替身。一见载着两人的马车来到近前,其中两名替身立即跳下车,将手中的两件灰色披风交给了匆匆下车的克鲁兹父女,随后替身上车,马车随即启动,分两头迅速离开了这里,只留下已瞬间改换了装束的克鲁兹父女,整个过程还不到十秒钟。若有人跟在他们后面,根本没想到真人已经金蝉脱壳,只会傻傻地以为克鲁兹在使疑兵之计,两辆马车中至少还有一架还是真的,却没想到在折过这条街道的刹那,他们所跟踪的目标已变成了特意安排的替身。下车的克鲁兹父女又在原地站了一会,确认周围完全没有人注意他们之后,才警惕地朝街道侧边的条小巷走去,并在巷子尽头的一扇木门前停下,在灰色披风与昏暗夜色的掩饰下,两人的外表看起来都差不多,不过雷莎妮亚的个子显得比蒂姆斯略高,因此可以看出上前主动敲门的是雷莎妮亚。“笃笃,笃笃笃,笃笃笃笃笃!”两短三长五连扣,雷莎妮亚的敲门声很有节奏感,仿佛是一种很特殊的暗号。门内的人在听到讯号后居然没有来开门,而是也敲起了门,只不过节奏变成了四长一短三连扣,直到这时雷莎妮亚才露出了松了一口气的神情。低声说了一句:“是我。”“吱呀”一声大门洞开。两个神色警惕的白衣青年出现在门后的黑暗之中:“一切已准备就绪。请。”雷莎妮亚与蒂姆斯迅速闪身人内,门随后就被关了起来。而根据修伊的指示跟踪到此地虚空正面临着这样的选择,是强行冲进去打草惊蛇,还是继续等在这里守株待兔。克鲁兹父女所要的手段的确甩下了所属华斯特情报部的跟踪人员,可对在魔界早已熟悉了所有反跟踪手段的虚空来说,他们的如此举动不过是小儿科。但第一次反跟踪之后就直接进入固定地点。这确实让虚空也有点意想不到。从高达十数米的建筑物顶部轻巧跃下,虚空微微侧脸,令视线刚好能落在那道木门上,却又能使自己的大部分身体恰到好处地隐藏在路灯的阴影后。随即想起了修伊临行前交给他的那张小纸条,下一个动作立刻变成了伸手向怀中摸去:“……还是看看殿下的指示吧。”纸条上只有两行字,却令虚空马上舒展开了愁眉:“原来如此,明白了。”视线随之从那两行字收回,虚空毫不犹豫地反身后退,由于修伊地提示,他对进人那扇门再没有任何兴趣,在此等待同样再没有任何价值。“华斯特的地下排水管道足以行船泛舟,但偏僻区域下的排水出口都是单向的,要经过较长距离才能到达四通八达的中心交叉点,只要行动够快,我让你熟记的该城地下管道地图可派上用场。”修伊的指示清晰明了,虚空立即在脑中勾画出了一幅先前强行记下的地下管道地图,也马上记起了眼前的这扇门到底是什么所在。华斯特地下排水管道的第三十五号管理中继站,同时也是能直接进入下水道的入口,因此守在这里只是白费工夫,正如修伊所说,他接下来能做的只有提前一步到达水道的交叉分支点等待,而对此他早已轻车熟路。“修伊先生,你觉得这次婚宴算是成功的吗?”眼见场中的情势重新恢复了混乱前的状态,依路达克不禁心神稍定,而后他有意无意地问了修伊这么一句。“为什么不呢?”修伊将盛满金黄色**的酒杯举起,反衬着四周的灯光欣赏了片刻后,这才轻呷了一口其中的美酒:“不为他人的别有居心坏了自己的心情,陛下这么说,大家也都这么想了,这样一来不就等于什么都没发生吗?”“那你对小女菲莉丝和米伯特先生的婚事怎么看?”修伊的这句话无懈可击,而且还刻意声明转变宴会气氛的是依路达克,而不是他这个仅仅略做提点的外人,依路达克完全找不到可以令此人出错的突破口,只好讪笑着转变了话题。“很好啊,米伯特长得不赖,为人又有责任心,而且他真的很喜欢菲莉丝殿下,只要两人间能慢慢培养起互相信任的感觉,达成相亲相爱的美满结局只是时间问题,难道陛下认为例如家世财富之类的东西很重要吗?”修伊没有不为米伯特说话的理由,而且他对米伯特的性情的确了若指掌,回答起来自然轻松自如得很。被修伊反问这么一句,依路达克不禁无言以对,因为对方说得在情在理,更何况他和菲莉丝都是不重视家世财富的那类人。“在初到华斯特之时,我曾在市井之中听到一些不利于陛下的传闻,其中有一条便是喜欢拿公主殿下的婚事开玩笑,现在看来,那的确是不尽不实的流言蜚语呢。”没等依路达克想出该怎么回答,修伊就悠然开口,一上来就把主动权抢到了手中:“会主动向人打探未来女婿的人品道德,询问对婚事的建议主张,这种父亲怎会是把女儿终生幸福当作儿戏的人呢?”“咳……是啊。”被修伊看穿心事的华斯特王只能狼狈地点头应是,一丝难以言喻的尴尬滋味悄悄爬上心头。依路达克是个喜欢看穿别人的人,不过也因为这样,他才格外不喜欢被人看穿心事。经过多年的从政生涯后,他的脸皮早就练出了能随时转换表情掩饰心意的惊人技巧,可在修伊面前。他的一切伪装好像都成了透明地薄纸。所有秘密都丝毫不漏地暴露了出来。可很奇怪。在感到尴尬与难堪的同时,依路达克却惊讶地发现自己并不讨厌被看穿,当然这个人只限于修伊。从比赛中米伯特的表现来看,修伊对自己的一切伎俩早已一清二楚,而自两人谈话开始到现在,修伊对比赛的事情一句都没提。更别说影射自己诡计多端、在比赛后还曾想耍赖皮不认账的事情。此刻即使揭穿自己的真实心意,也是针对亲情中最温馨的父女之情展开,这让依路达克在不无尴尬的同时还有了一丝找到知心人的暖意。再想想两个总喜欢揭自己疮疤的不肖儿子,还有总因为误会他而起冲突的倔强女儿。依路达克更加感受到修伊在言语用辞方面的文雅体贴,而且修伊如此作为的前提并非想讨好他,又或对所有事情的真相一无所知,而是在了解一切的公平立场上作出的真诚发言,这点才令华斯特王感到感动。这个人是真正的绅士,也是能真切关怀他人的男人。在对修伊下了如此结论之后,依路达克马上就喜欢上了眼前的这个年轻人,当然他也很清楚,这只是外表上的年轻,魔族出身者的实际经验早就远远超出了年龄的限制。原来的魔族三皇子,魔界近千年来最出色的人才,魔界军情报网络的缔造者与各种高科技魔法兵器的发明者,亚兰·撒旦所属意的继承人选之一,也就是现在的修伊·华斯特。依路达克并不是通过情报网络知道这些的,至少在之前他只知道,这个叫修伊的人被流放出魔界,现在已到了自己的国家境内,但他却不知道修伊会到华斯特城来。可就在与修伊的第一次眼神接触开始,出于某种特殊而秘密的原因,他就马上猜到了对方的真实身份,然而同样出于那个原因,依路达克不仅没有对魔族身份的修伊采取任何行动,还产生了对这个魔族皇子加以保护的爱护心态。而这个原因,就是华斯特皇族自建国以来所守护的最大秘密,一个延续了近千年的家族秘密。但依路达克万万没想到,修伊在来到华斯特之前就早知道这个秘密,而且与自己一样,修伊在与他见面的那一刻就明白,自己的身份在依路达克面前已经被揭穿了,所以此刻修伊索性自己捅破了这层薄得不能再薄的窗户纸。从行动上看,修伊好像已不再想继续这场谈话,因此他想从依路达克身后经过而离开,可就在他经过的一刹那,一句仅有两人能听到的轻声耳语响起:“我知道,你面对我一定感到很尴尬,因为连我自己也不清楚,现在的我该怎么称呼你……不管怎么说,对生命周期差异巨大的两个种族来说,一千年的时间让亲戚关系都变得糊涂了吧。”依路达克立即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猛然回头望向修伊的眼神中写满了惊骇与震惊,虽然他还勉强记住用最低的音量回答修伊,但激烈变动的表情却没那么容易平复下来:“你……你早就知道了?”“嗯,要看你怎么想了。”修伊淡淡地答道:“我先和同伴打个招呼,若你觉得我们间需要一次谈话,就安排好时间地点后通知我吧。”言毕,修伊便头也不回地从依路达克身旁离开,径直向着正在宴席间忙于应付宾客的米伯特定去。穿过三条街道,再敏捷地从房屋两侧的墙壁间跳上屋顶,把身体掩盖在又长又粗烟囱之后的虚空微微探出头,仔细观察看下方街道的情形。宴会开始的时间大约是八点,克鲁兹父女离席的时间则是两小时后,这一番甩脱跟踪的手段又花费了近一个小时,此刻十一点的街道上已没有了行人,但虚空还是要小心行事。若他没有记错,在这条名叫美兰达路的街道正中央,有一个直通向方才克鲁兹父女消失地点的下水道交叉口,而唯一进去的方法就是把道路中央的下水道井盖掀开,若他不谨慎一些,被安全意识极强的华斯特市民看到有人在深更半夜掀井盖。毫无疑问,他除了一身麻烦外什么都得不到。“……没人。”再三确认之后。虚空如壁虎般贴着墙壁滑进了街道一角的阴影中。接着就以最快的速度跑到街道中央的圆形下水道井盖前,毫不费力地掀开它钻了进去,整个过程还不到十秒,然而对在这瞬间心跳加速,冒险刺激感倍增的虚空来说,这十秒就好像十年般漫长。“若老酒鬼知道修伊派我来干什么。一定会笑我的。”小心地把头顶的井盖复原后。虚空将一支小小的火折子打开,明亮的火光立刻照亮了脚下的那片黑暗,而后他就开始苦笑:“不过我这九年也变了很多,至少这种钻下水道的工作。十年前傲气冲天的我是绝不会做的……大概是殿下教会了我,不论是谁都没有特别骄傲的东西吧……”而就在这时,他听到了自脚下传来的潺潺水声,以刀某种物体划破水流的异常响动。“米伯特,你的新郎官当得如何?”看到平日里手脚都闲不住的盗贼一身整齐的礼服,端端正正地坐在席上应付如流水般源源不绝的来宾,魔族的前三皇子只觉得好笑得要命,尤其在瞧见这位驸马大人一脸应接不暇的苦相后,虽然明知调侃他有些残忍,修伊还是忍不住低声笑了起来:“从未经历如此风光景象的你,想必已是心中乐开了花吧?”“大哥,开这玩笑会死人的,就不能少拿小弟寻开心吗?”望见修伊的米伯特好像碰到了救世主,当即可怜巴巴地抱住某人的大腿,若不是现在的身份不适合涕泪交加地跪地哀求,恐怕修伊将成为比依路达克更早接受米伯特跪拜的第一人:“快想办法救救我吧!一连两个小时的应酬,我今天和别人握手的次数恐怕已超过四位数了!”修伊嘿嘿一笑:“别说没志气的话,说想娶菲莉丝公主的是你,硬是熬过我地狱集训的也是你,自己靠实力闯入重围,最后差点用性命作代价实现梦想的还是你,都经历过这么多煎熬磨难了,眼前这点小小困难就这么可怕吗?”米伯特两脚一软,若不是修伊见机得早一把撑住他,硬是不让他跪倒在自己面前,方才所猜测的“驸马求人”场景恐怕将马上成为事实:“我宁可再和菲莉丝公主打上一百回合,也不想再在这个让人难受得要命的场合中待下去了,大哥您就发发慈悲,想个法子救我一命吧!”修伊大笑,虽然周围那群绅士淑女因此对他的狂放行为侧目不已,但根本没有形象顾虑的修伊完全不在乎别人怎么看自己,毕竟对他来说,这种情形确实十分可笑。以前还是魔族皇子时他就经常碰到这种情况,不过他对这类宴会上的种种规矩礼节也是烦到极点,宁可把自己泡在实验室里埋头钻研,又或者跑到平民酒吧中和大家一起肆意放浪,也不愿意在正式场合中与一大群衣冠楚楚、内心却肮脏甚过茅厕的伪君子消磨时间。因此,亚兰·撒旦剥夺他皇族身份,并将他驱逐出魔界的行为正合他的心意,至少如今这种自由写意的生活令他很满意,但他怎么都想不到。在之前过着这种理想生活的米伯特,却因为爱情自动跳进了这个圈子,变成了和自己以前一样的受害者。虽说向他这位有相同经历的前辈讨教是很明智的选择,但修伊还是首次站在局外人的立场上,看着别人受这种以前自己曾最讨厌的罪,多少有点优越心理的他禁不住起了多捉弄米伯特一会的念头,于是他也这么做了:“有什么难的?你自己不也说‘宁可和菲莉丝公主打上一百回合’吗?只要你真的这么干了,一百回合内这座举办宴会的宫殿就会全毁,一切礼数规矩自然也全免了嘛!”米伯特差点晕了过去,正如修伊所说,这么做确实可以解决问题,不过这种馊主意的后果实在是难以预料,尤其是老丈人与两位小舅子,若让他们看到自己和菲莉丝在婚前就大打出手,这桩八字才有一撇的婚事多半要立马告吹。“您就是给米伯特出主意的修伊·华斯特吗?”驸马还在气绝中没缓过来,身为待嫁公主的菲莉丝倒主动开口了,这也是自宴会开始以来一直沉默地她首次发言。“正是鄙人。”面对以灼灼目光紧盯自己的菲莉丝。修伊很优雅地鞠了一躬。异常潇洒好看地姿势充分体现了魔界皇族的礼节教育素质。“米伯特都和我说了。可若您出生意的水准都和刚才一样的话,我倒很难相信那个难倒父皇的人就是您。”菲莉丝不温不火的话恰到好处地帮了米伯特一把,同时也暗中讥讽了修伊地不正经态度。修伊小吃一惊,虽然他也曾想过米伯特会告诉菲莉丝比赛的实情,不过却没想到只不过是和菲莉丝独处了三四个小时,这小子居然对未来娇妻全部招认了出来。想到这他不禁有些意外地看了米伯特一眼。米伯特立即心虚地低头:“对不起。老大。”“……我也没有怪责你的意思,只是对老婆太老实并不是好事,这会影响生活乐趣的。”修伊马上恢复常态,嘻嘻哈哈地调侃起米伯特:“俗话说‘男人不坏。女人不爱’嘛……”话音未落,修伊的背后就传来了蕾娜斯恶狠狠的声音:“哦,原来你是这样想的吗?”修伊万没想到蕾娜斯居然在背后偷听他们谈话,一时间措手不及的狼狈模样显而易见:“嘿嘿……蕾娜斯,你怎么会到这里来了?”“我不可以来吗?”蕾娜斯瞪了心虚的魔族皇子一眼,才开口解释道:“菲莉丝指定我做她的婚礼伴娘,所以她要我留下来量衣服的尺寸,好为将来的伴娘礼服留个案底。”“伴娘?”修伊好像被火烫到屁股一般跳了起来,而后又在瞬间恢复常态,装出不在意的样子问了米伯特一句:“那伴郎是谁?”“是您。”菲莉丝悠悠开口说道:“我和蕾娜斯小姐、玛丽嘉小姐一见如故,因为玛丽嘉小姐是无法作伴娘的神官再份,所以我邀蕾娜斯小姐作我未来婚礼的伴娘,而米伯特则指定您作伴郎,因此我也想在婚礼前见见被米伯特盛赞才智过人的修伊先生,不过从刚才的馊主意看来,您实在有负这个称号。”在听到自己是与蕾娜斯相对应伴郎的瞬间,一丝喜悦的表情从前魔族三皇子的面上掠过,有少许失态的行为举止也在瞬间恢复了正常,修伊一向洒脱自在的风度又回来了:“我从来也不认为自己聪明,只是在许多方面能设想得比较周到而已,菲莉丝殿下实在是太高看我了。”菲莉丝冷笑,低声言语的讽刺意味一听即明:“能令魔界军北部第三龙骑兵军团在一夜间全军尽没,如此人物还说自己‘只是在许多方面能设想周到’,谦虚到这程度也真令人惊讶咽!”修伊讶然望着她,不得不承认自己有点低估了菲莉丝,连米伯特刚从虚空处知道的秘密部轻易弄到手,排除掉某个叫米伯特的盗贼见色忘义的因素,这位公主殿下在情报挖掘能力方面的表现着实令他吃惊。不过他的惊讶与以往的异常神色一样,只在脸皮上停留了很短暂的时间就消失了:“原来如此,菲莉丝殿下已知道我的身份了,那么您打算如何处置我呢?”菲莉丝轻轻叹气,无奈的微笑随之挂上唇角:“米伯特肯把这么大的秘密告诉我,你认为我会忍心出卖他最尊敬的大哥吗?放心吧,我会严守秘密的,不过若被父皇发现我也帮不了你,你还是自求多福吧。”修伊不禁哑然失笑:“殿下是说怕陛下晓得吗?只要殿下没有对我产生敌意,陛下自然也不会有所行动。”。“……什么意思?”这回轮到菲莉丝惊讶了,因为她并不知道,依路达克早在比赛中就认出了修伊的真实身份,而且还主动生出了为他隐瞒真相的心意。“殿下为什么不直接问您的父皇呢?”修伊微笑着把难题踢给了依路达克,即便事后这只老狐狸会把他咒骂上好一阵时间,他也认为这是绝对值得的,毕竟对他和依路达克来说,向菲莉丝解释整件事的来龙云脉实在很伤神:“我想陛下会很乐意告诉您的。”“他从不肯把心事告诉我,问也没用。”菲莉丝先是摇头。而后接着就叹气:“还有请不要再叫我‘殿下’。也不要用‘您’这类敬语来称呼我。直接叫我菲莉丝就好了——修伊先生和蕾娜斯小姐的种族所属并非人族,活到现在的年龄与经验也早就超过了人类的极限,该这么称呼对方的人是我才对。”修伊尴尬一笑,即便作为男人不那么容易介意年龄问题:但被菲莉丝无意说成“前辈高人”实在让人吃不消,望了望同样因为意想不到而有少许狼狈的蕾娜斯。修伊立即决定把彼此称呼问题彻底解决:“那好吧。我、蕾娜斯以及佣兵团的所有人都如米伯特般叫你‘菲莉丝’,不过你也要答应我们,与我和蕾娜斯对话时也不用敬语,互相叫名字就成。什么‘先生’‘小姐’的称呼也都免了吧。”“是啊,菲莉丝,我就算实际年龄比你要大得多,但至少外表年龄和你并没有太大差异,用敬语太奇怪了吧。”虽然还对修伊的口不择言心怀怨恨,但蕾娜斯却只能同意修伊的话。而在说这番话的时候,蕾娜斯心中简直是五味杂陈,在天界时由于身边都是神族的伙伴,这类**的年龄话题基本不存在,可放弃神族身份来到人界后,却不得不时刻面对种族寿命这个大问题,尤其作为女性的她更是首次感觉到,自己四百多年的战斗女神生涯实在是个很漫长的时间代沟。“明白了,唔……蕾娜斯,修伊。”菲莉丝第一次叫出了令两人满意的称谓,不过自己都因为感觉古怪别扭而笑了起来。“有什么好笑的,我看起来就那么像老太婆吗?”蕾娜斯很想板着脸教训菲莉丝的,但最终自己也跟着笑了。两个美丽的女孩子顿时笑成一团,引得周围的男士纷纷回头观望。只有一个没心情欣赏如此美景的男人例外,他就是米伯特。菲莉丝笑得花枝乱颤的样子确是美态惊人,可身为她未婚夫的米伯特则更关心另一件事,就是自己到底还要和多少宾客握手致意。这倒不是菲莉丝刻意把工作都推给他,而是在看到同样为此担忧的未婚妻后,盗贼的多情天分变成了不自量力的自告奋勇,而结果就是作茧自缚。经过修伊的调侃,再接着握了近百名贺喜者的手之后,米伯特连向修伊求救的气力都丢得一干二净,不过也正因为他这种自暴自弃的模样实在太露骨,修伊终于也因此产生了同情心,把早已想好的脱身之计加以实行,方式虽然有点粗暴,但也巧妙到了极点。探手进衣服内一阵摸索,一个只有食指粗细的小瓶子随之滑落到修伊的袖子中,瓶盖在灵巧的手指间轻轻掀开一条缝隙,一滴泛着诡异灰蓝色光芒的**立即落在了修伊刻意翻转过来的指甲盖上,随着一个完全无法察觉的轻微弹指动作,那滴**化成一道细细的水流投射向不远处的米伯特,不偏不倚地落在了他的鬓角间,而接触到**的指甲盖也在眨眼间不经意地收起,悄悄与手一起放进了修伊礼服的口袋,在其中完成了对残留**的彻底擦拭。整套动作一气呵成,不仅快速流畅而且极其隐秘,从开始到完成,修伊的神态连一丝一毫的变化都没有,包括蕾娜斯与菲莉丝,还有在不远处餐桌上玩笑打闹的众“火焰空间”成员在内,没有任何人发现他曾有所动作。而那滴**的效力也在瞬间表现了出来,和修伊所配制的各种古怪药水一样,它极其迅速且有效地发挥了功能。与可以隔绝药液的指甲盖不同,和太阳穴只有一线之隔的鬓角只有毛发阻挡,药液很快就绕过毛发渗进了米伯特的皮肤,被暗算的准驸马立刻失去了一切知觉,非常没有仪态地两眼一翻,就这么仰天倒在了还在微笑的菲莉丝怀中,瞬间就变成了一副气绝晕倒的凄惨模样。“……米伯特!你怎么了?”菲莉丝起初还以为未婚夫在和自己开玩笑,但在发现米伯特的气息如死人般微若游丝后,她终于慌了手脚:“医生!医生在哪里?”虽说菲莉丝和米伯特结婚并不代表真的喜欢他,可她也并不否认自己对米伯特有好感。对米伯特的安危她自然无法不在意。更何况一般人碰到这种突发事件都会有少许慌神。两者加在一起,菲莉丝立即陷入了前所未有地恐慌之中,程度甚至已超过了她领军作战被埋伏时地水准。“来了,本人就是医生,而且水准一流!”修伊应声跳了出来。依然不正经地口吻让一旁同样为米伯特担心的蕾娜斯顿时神色一变,立刻大致猜到了准驸马的晕倒和这位江湖郎中有一定关系。而听到米伯特出事蜂拥而至的一干同伴也几乎同时反应过来。猜到是修伊在其中捣鬼。不过修伊真正想把这意思传达的对象却不是他们,而是心急如焚的菲莉丝公主,但最令他感到丧气地是,这位为未来老公心急如焚地准新娘完全没有注意到他的暗示。反而像抓到救命稻草一般地望向他,殷切期盼的眼神只让来“救人”的医生大人想高喊救命。他原本认为,要解决米伯特最头疼的问题,只需要让他借个理由半途退场就可以了,而说出来的理由又远没有直接晕倒的方式有效,反正只要借机离场就万事大吉,事后编造借口随便一抓就是一大把,但他却忘记估计不知情者的激烈反应了。“放心,米伯特的身体情况我最清楚了,他不过是累得有些脱力了。”任修伊千算万算,都没能算到两人间的感情发展竟如此迅速,虽还未到这如胶似漆的地步,但就关心程度而言早就脱离了“朋友”这个范畴,所以他只有把原本在事后才放出的理由提前编了出来:“你想想,他在经过那么激烈的比赛后再接了你一铁锤,哪怕是铁人都要把气力耗得七七八八,偏偏没来得及休息又被梳妆打扮一番送进会场,面对一大帮认识不认识的人点头哈腰,能撑到现在算很不错了,所以现在应该让他多休息休息。公主殿下,在这里有就近的僻静场所可以安置他吗?”“当然有,我马上送他去。”菲莉丝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显然被他的这番说辞深为折服,当下就抱起米伯特朝着宴会外围跑去,也不顾身后射来的无数惊讶目光。此刻的菲莉丝心里只想着米伯特平安无事,却没有想及被这么多人亲眼看到她抱着驸马乱跑,第二天华斯特街头巷尾的传言肯定将异常精彩,其中必然有一项把两人的关系从“未婚”直接提升到“已婚”的档次上。幸好修伊早就想好了处理方法,方才的侃侃而谈正是为她现在的行为作铺垫,至少在周围目睹一切的一众宾客就是一群现成证人,而证明两人之间尚清白还需要最关键的一步。“蕾娜斯,玛丽嘉,你们跟菲莉丝殿下进去,护理这行还是女性比较有天分。”修伊的点名之举意味深长,若菲莉丝所说与两人投契的事情为实,此刻让她们跟进去,就能间接证明菲莉丝的行动并无暧昧的含义,同时还可以令她们转告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另外请代为安抚公主殿下,并转告她不必回场了。”失望的叹息声在身旁此起彼伏,对一众来宾而言,宴会的两名主角同时失踪并不令人愉快,但却没人觉得此举不合情理,毕竟是意想不到的突发事件,因此不再回场也不算很奇怪,但被点名的两女却对真相心知肚明,只是不方便说实话而已。“是,医生大人还有什么吩咐?”蕾娜斯强忍笑意上前,装出在修伊耳旁聆听教诲的模样,底子里却是在质问眼前的这个狡猾家伙:“你到底对米伯特做了什么手脚?至少要给我个能向菲莉丝交代的答案吧?”“把这瓶安定剂给病人喝下去,他就能安静地睡到明天早上,那时自然就没事了。”修伊把一个木塞封口的小玻璃瓶交给蕾娜斯,私下里用最快的速度与最低的音量做了解释:“一滴外用型高效麻醉液,这是解药,顺便告诉米伯特,往后下不为例,什么事都要学会自己处理。”“明白,代公主殿下谢谢您的指点。”蕾娜斯知道自己并不是演戏的料,再多演几分钟肯定要露馅,赶紧在道谢后拉走了同样快忍不住的玛丽嘉,一溜烟地离开了这个虚情假意戏码的拍摄现场,而围观的众人也随着角色的先后离去而纷纷散开,再没有对此多加以关注。修伊吁出一口气,直到事件告一段落的此刻,他才敢伸手拭去额上的冷汗,也就在这时,修伊已下定了决心,以后不论考虑什么计划都不能马上行动,没有经过周密计划的小聪明多少都会漏洞百出,这回就是一个很好的教训。想到这里,修伊不禁想起了去跟踪克鲁兹父女的虚空,不知道和自己相比,同样面对临机应变难题的虚空是否会更幸运一点呢?注:波普兰都葡萄酒,是采集出产在人界法利马帝国波普兰郡的优质葡萄,以秘方经过十年以上陈酿而成的极品葡萄酒,由于生产工艺极其复杂严格,每年的产量不超过一百瓶,在人界的最低市价也在三百枚银币以上,是纯粹的贵宾用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