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宁珂还记得她。
只因她夸赞过对方的甜酿做得甚是美味,钱嫂子便如同吃了蜜一般,只站在廊下一个劲地搓着手傻笑。
她还记得,她当时伸手在肚子上摸了摸,一脸慈爱地道:“能得您这般天仙儿似的主子的喜欢,是奴婢的福分,也是我肚子里的孩子的福分,奴婢这是给他攒福气呢!”
一连几日,她都挺着即将要临盆的肚子不嫌辛苦地给她做甜酿送来,饶是她如何劝解也无用。
那份淳朴的音容笑貌似乎还在眼前,可此时的她却是一脸狼狈,面上全是红黑色的泥沙,衬得那张煞白的脸愈发死寂。
她的额上被砾石砸破了一道大口子,正往外涓涓地流着血,似乎怎么也止不住,眼瞧着已是进气多出气少了。
江宁珂忍不住往前走了几步,便见她虚弱且固执地用尽全力护着肚子哀求道:“救救……我的孩子,求你们……救救我的孩子……”
“快,先把她搬到草棚里。”
江宁珂突然红了眼眶,跌跌撞撞地跑回草棚里,用刚刚挖出来的被褥为她急急铺了个空间出来。
许期也一脸慌张地去寻了乌黎过来。
吴双等人将人搬过来的时候,钱嫂的腿下已然开始溢出大片血迹,面色也越来越苍白,眼瞅着呼吸微弱下去,整个人就要不好了。
"钱嫂你撑住,我们会救你的,会救出孩子的,你要撑住……"
江宁珂连忙紧紧握住她的手腕,用力掐了掐,试图让她保持一点神智。
钱嫂极力地睁着眼,待看清来人是她以后,眼中瞬间迸发出了浓浓的渴求,嘴唇也不停蠕动着:“孩子……孩、救……”
乌黎提着药箱赶了过来,见她如此情形,面色亦是沉重不已,他匆匆取出银针捻入几处大穴,速度又快又稳。
在银针的刺激下,钱嫂的眼皮抖了抖,眼珠也逐渐有了几分神采。
她用尽最后一把力气,捏着江宁珂的手,摇头颤声求道:“娘子,奴婢已经不行了,求您,求您帮奴婢,保住孩子,大、大……”
她唇角艰难地蠕动着,喘气的声音也愈发粗重,如同破了洞的风箱。
江宁珂眼前逐渐模糊,却将自己的身子俯得更低,抖着声音问道:“什么”
“大恩大德,来世……必定报答——”
钱嫂子突然猛地支起上半身,五指用力攥紧江宁珂的手腕,身子也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两下,最终瞳孔渐渐涣散,再无动静。
寒风飒飒而过,江宁珂看见她的眼角缓缓流下了两行血泪,神情似不甘、似迷惘、更似深深的自责与痛惜。
她顿时浑身发凉,僵着脖颈把头转向乌黎的方向,想问些什么,嗓子里却根本发不出半点声音。
乌黎伸手探了探钱嫂子的脖颈动脉,摇头叹道:“失血过多,已然无救了。”
她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