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午夜,无垠夜幕拢入苍穹,尽头处是望不到丝毫光亮的漆黑。
呜咽风声混合着雪花扑在车窗玻璃上,阻挡原先本就不甚明晰的视线。
祁寒舟坐在车里,车厢的暖气却似乎形同虚设,沁骨的寒气无孔不入钻进骨缝,像无数条冰凉滑腻的小蛇啃咬血肉,一点点蚕食心脏。
他离开程晏池的别墅之后,便将车停在不远处的草坪。
——“以我的了解,应欢的世界里关于爱情的部分,你已经没有位置。”
——“你把她的心挖空了。”
盛微宁清冷平静的字眼循环往复响彻耳畔,犹如一颗子弹,直击心房最柔软的角落。
祁寒舟知道,盛微宁并非危言耸听。
今时今日,没他位置了吗?
祁寒舟眯眸,左脸颊的伤疤被路灯昏黄的光泽映出几分残缺美。
凝视前方飘荡不定的飞雪,祁寒舟靠着车枕,思绪忽然被一根虚线扯出很远。
祁家与应家本就是世交,豪门联姻历来属于上流圈约定俗成的规矩。
他比应妧大两岁,看着她出生,从她来到世上的那天起,父母就告诉他,那是他将来的妻子。
祁寒舟还不懂什么是爱情、婚姻的时候,应妧就在他生命里占据了相当重要的位置。
应妧两岁,应家有了二小姐应欢,他们手拉手去保温室观察新生儿。
祁寒舟闭了闭眼,他不记得应欢刚出世的模样,可后来,应家小公主是镜海除了盛微宁以外最漂亮的名媛,父母与长姐的宠爱,给予应欢为所欲为的底气,她张扬骄纵,霸道又不讲理。
应妧则完全不同应欢,她的一言一行符合真正的淑媛标范,知书达理,性情温柔贤淑。
家里长辈都欣赞应妧懂事,尤其看到应妧无微不至照顾眼盲的应欢更是夸她善良贴心。
有应妧珠玉在前,借着眼盲耍大小姐脾气的应欢反而逊色很多。
因为爱屋及乌,祁寒舟对应欢素来挺照顾,还送过口哨项链给她,本意是希望她有需要能够及时联络人,未曾心存半分暧昧的企图。
他不知道自己哪里让她误会了,总之年幼的应欢缠着他表白那天,心里的震惊言语难表达。
最开始,他会以大哥哥的身份私下劝告应欢打消对自己的念头,后来应欢我行我素甚至不顾应妧的感受时常小尾巴一样跟着他们,就连无关的人都隐约瞧出端倪。
应妧自幼识大体,从未说过半句应欢不是,对她一如既往的呵护。
越如此,越对比出应欢胡搅蛮缠的讨厌。
应妧更甚试探过祁寒舟的心意。
倘若祁寒舟更喜欢应欢,更换婚约也无所谓。
这提议令祁寒舟心乱如麻,他害怕应妧难过,自此彻底疏远应欢。
祁寒舟和应妧的恋爱过程水到渠成,年纪大了,彼此袒露心迹,自然而然走到一起,也与普通情侣一样契合?
如果没有那个丧心病狂的阴谋,只要等应妧大学毕业,他们就能顺利成婚。
泛黄记忆仿佛久远的沙尘暴侵蚀大脑,伴随一声削耳枪鸣,脑中模糊的影像逐渐飞溅鲜血。
应妧惨死怀中那一夜,祁寒舟毫不犹豫将枪口对准彼时失明的应欢。
他认定她居心叵测闹离家出走才会害得应妧遭那帮畜生的残害,听不进任何解释,她说的每个字在他看来全是苍白无力的狡辩,是掩饰私心的借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