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意国刚下过夏雨,程晏池走出航站楼,坐上梁家司机开的车直奔医院。
宿醉半宿兼之坐这么久长途飞机,程晏池从头到脚依然是一丝不苟的。
途中问两句梁修凯的病情,得知老爷子终于转危为安,他点头,捏了捏眉骨。
梁修凯嗜权,年轻时在罗马华人圈打下半壁江山,入住的亦是最高级的病房。
程晏池的长腿刚迈出轿厢,走廊立着的两排黑衣保镖立刻恭声:“大少爷。”
另一位管家远远看见程晏池挺拔修长的身影拐过转角,无可奈何叹了口气。
程晏池对管家讳莫如深的打量视若无睹,抬步走到病房门口,刚要推门而入,管家语重心长的劝诫过耳:“大少爷,老先生身体不好,您别再刺激他。”
握住门把的手滞了滞,程晏池简短应诺。
常言道,回光返照。
梁修凯昨天惊闻程晏池的荒唐,气急攻心,差点脑溢血身亡。
估摸等着亲自教训程晏池一顿,他不但从鬼门关争分夺秒跑了回来,而且吐过几口淤血以后,居然精神比先前更加振奋,这会儿在休息室听昆曲《长生殿》。
“三尺白绫若赐我,可愿葬我于君侧……”
唱片机缭绕着凄婉又缠绵的女腔,在雨后光线蒙昧的房间显得格外哀凉。
醇厚的茶香弥散,紫砂水壶坐落起了火的陶炉上,间或有茶泡顶着盖子。
听见男人沉稳的脚步声自一侧传来,阖眸摇头晃脑跟着一块儿唱的老者连眼皮都没动,把玩铁球的手虽然皮肤皱巴却很有力道,灵活性不输年轻人。
程晏池缓缓止步,高大的身影静默无声,犹如一棵顶天立地的峻木伫立。
曲毕,同样的戏词几秒后再度盘旋安静到压抑沉闷的空间。
程晏池始终一言不发,垂眸,盯着地板一格格变动方位的光斑若有所思。
他刚到梁家没多久,梁修凯毫不犹豫把他扔营里接受训练。
当时韩闵陪着他,两个加起来不到三十岁的少年,接受的是比常人更严苛残酷的打磨。
每次程晏池犯错,梁修凯就会如此晾着他。
知错还好,否则……
“古往今来,红颜祸水全不得善终。妲己乱政,褒姒误国,杨玉环更是死有余辜,她为女子,不守妇道,为嫔妃,处处谄媚君主,一根白绫赏给她,真是便宜了。”
良久,雄浑的声音将程晏池游离的思绪拉回现实。
程晏池淡淡一笑:“妲己与褒姒不做评价,不过,杨玉环是情非得已。”
被唐明皇觊觎不得不违背纲常改嫁,唐明皇的盛宠令她冠绝后宫,惊世美貌又招安禄山的垂涎,唐明皇勤政不佳,兵败如山倒只能靠女人的死重新立威。
从古至今,美人能为太平盛世增色,可一旦山河破碎,她们就只能零落成泥。
闻言,梁修凯转球的动作顿住,冷冷一哼,倾身关掉唱片机:“你回来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