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中下旬。
纽城刚造访一场雷阵雨,黑云压城,依稀仍有微白的闪电交掠天边。
程晏池懒散地坐转椅上,幽深目光安静投向被雨水刷洗得格外明净的玻璃窗,包裹纱布的右胳膊闲适搭扶手,长指翻飞,正把玩着什么。
贺章沉声汇报完理赔进展,不由得看一眼程晏池受伤的臂膀。
他们抵达纽城的当天,大范围的搜救行动依然没中断。
碍于条件有限,施救人员曾出现短缺,最后是程晏池雷厉风行带人暂时参与搜寻,不顾随时复燃的火情,亲自抬了七八个伤员出来。
仓库同工厂相距不远,事发又值凌晨,材料的损失和工人伤亡确实严重。
程晏池在纽城逗留差不多一个月,善后事宜已经处理得差不多。
菱白灯光流转着程晏池沉静的侧脸,转而顺着挺括肩线游离到他手背,骨节分明的指缝间,隐约露出一枚红色的精编同心结,银芒熠熠生辉。
“总裁,顾董事长的事有眉目了。”
程晏池五官英挺冷硬,浓密的睫毛一动,垂眸瞥了眼沉睡掌纹的许愿币,语气淡得毫无情绪:“查清楚了?他真的参与过那事?”
“千真万确。”
贺章没用敬称,面露愤慨,鄙夷道:“是按总裁提供的线索去找的,年纪都比较小,顾文勋还专门搞了个基地,因为做得非常谨慎,也没谁发现过,这十几年不晓得牟利多少,又坑害多少无辜者。”
程晏池推了推镜框,眼神凉薄,唇畔扯出一抹悠长且讽刺的冷笑。
幼年时住在顾家,他偶然听过两句顾文勋的秘事,一直不愿意加以利用。
毕竟谁的手里都不干净,也算是他的养父,再三忍让却导致顾氏近两年得寸进尺损伤到联实根基,兼之顾雅筠苦苦相逼,不给点教训终归不行。
人命关天,所以当时伦敦来不及做出应对,盛微宁的事只能往后挪。
恩将仇报的确不厚道,可被人长久威胁更不舒畅。
“总裁,邹险峰的行踪好像找到了,我们的人在核实。”
一丝冷郁的情绪立刻弥散于程晏池眼帘:“马上确定他如今的情况。”
贺章离开后,程晏池盯着许愿币若有所思,冰雪铺盖的眼底微渲暖意。
“黑寡妇。”
他薄唇淡然吐露,脑海浮现盛微宁给他编织同心结的画面,又笑了笑。
窗外再度下起倾盆大雨,雨珠叮叮咚咚砸落玻璃窗,衬得办公室很安静。
一个认知无比清晰地在暴雷电雨中闪现,痕迹由浅至深,带着绚烂光影拓印脑海,闪耀着分外灼目的线条。
他想她。
*
盛微宁接到程晏池电话的时候,忙着做晚饭,手机放围裙口袋。
她顺手拿出来搁流理台,绵软的嗓音沾染浓郁的烟火气穿透电磁波。
“你伤好些了吗?”
盛微宁自从得知程晏池手肘被烧红的墙柱烫伤,每次接电话都例行询问。
“我回答说没好,你也不能飞过来陪我。”
那端的程晏池答得不太正经,嘴边衔着一根未及点燃的烟,听见熟悉的炒菜声,浅笑:“黑寡妇开始过早体验家庭主妇的日子了?想不想嫁人?”
在满是油烟味的厨房谈婚论嫁,也就程晏池能做的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