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之后,程晏池住回了伦敦,再没联系过盛微宁。
距离盛微宁回国只有一个月,他们陷入冷战,无休无止的冷暴力。
初夏的夜,雷阵雨来袭,灰蒙蒙的云层压得很低,雾气缠绕着建筑,视野一片水滢滢的朦胧,玻璃窗水珠氤氲,蜿蜒成透明枝桠。
贺章推门而入的时候,办公室充斥着辛辣的酒味。
程晏池背对他坐着皮椅,单手撑额支扶手上,骨节分明的手把控着酒杯微微摇晃,出神地盯向窗外,酒杯早空了,酒瓶内的酒液也所剩无几。
这个把星期,程晏池假若不回家,在公司也没工作就是这种状态。
贺章识趣地没多言,把文件夹放桌上:「总裁,顾氏那边的账务问题我们查过,明面没错漏,估计走的海关出货私帐,顾文勋这些年把柄不少,可能动摇顾家根本的暂时查不出来,要不您问问梁老先生?」
「他刚做完大手术,这么严重的事情告诉他,肯定得躺棺材,而且他自己都不知道留下致命的把柄,未必查得比我们更严谨。」
程晏池目视前方,瞳眸宛若冷浸在一捧清雪之中:「再说了,我把顾雅筠威胁我的事情如实相告,以他的性格,说不准还会夸赞她有头脑,联姻的想法更加坚定,他一意孤行逼着我娶雅筠,大概也有忌惮顾家的意思。」
贺章同样认为现状棘手。
程晏池要保全自己舅舅的家族,还得摆脱顾家逼婚的强势,市场开拓,工作承受的压力特别大,最麻烦的……当属盛微宁。
想起盛微宁,贺章看不到程晏池的表情,斟酌着言辞说:「盛小姐往使馆教育处递交了材料申请回国认证,公寓在着手准备卖出去。」
盛微宁前两天带应欢搬出庄园,住到大学附近的公寓。
程晏池未置一词,晃动酒杯的手却不着痕迹滞了滞。
从镜海至伦敦,贺章算亲眼见证这两个人的纠葛。
「虽然我不明白你们的问题,不过谁都不容易,有困难应该一起克服。」
程晏池眼眸微垂,意味不明地笑两声,没接腔,眉骨浮动淡薄嘲讽。
办公室气压不知不觉低了几度,贺章爱莫能助,忽而又提及另一件事。
「韩闵这两年不安生,生意准备朝国内迁移,收到消息,他甚至打算插手投标会,我们要尽早做些防范。」
程晏池看向楼下同撑一把伞的情侣,仍一派冷淡漠然,镜片随着略略转眸漫过承合夜幕的寒光:「随他。」
贺章临走前,程晏池淡声吩咐:「找人跟着盛微宁,别让祁家再捣乱。」
银亮闪电撕开浓厚的阴云直击联实大楼的玻璃幕墙。
程晏池身体斜倚,波澜不惊地盯着,耳畔稍纵即逝的是那晚刺耳的裂帛声。
她好像哭了。
然而,自始至终不求饶,不服软。
她越是犟着不松口,他隐忍多时的戾气便愈加暴虐如风暴。
印象里,他从未那样伤害过她。
程晏池淡漠阖眸,唇边的笑泛着砭骨讥嘲,五官笼络一层凛冽薄冰,捏住酒柱的骨节森然微白,酒精炽烈地灼烧脾胃,火辣辣的蛰痛。
她想要的,他给不起。
*
「那天早上以天为被、以地为席,我思考自己到底想要什么?」
此刻,雨帘也笼罩着另一个城市,霓虹不见沉寂,依旧闪烁漓滢光彩。
客厅没开灯,借着窗外虹影与远处路灯微弱的光亮静静驱散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