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药师这一去就是半年,再次回来时,那片桃林已经结出了硕大的果。
他带回来一个六七岁大憨头憨脑的男孩,说是路上收养的孤儿,起名为陈玄风,以后当做曲灵风的师弟来教养。
此外,他还带来一个不太好的消息,金人发兵向着襄阳来了。
完颜璟死后,完颜洪烈迅速收拢并接收了他的人手和军队,又凭着王室中大部分人的支持,以及绝对的声望和权势,顺利成了金国新一任皇帝。
站在金国的角度来看,完颜璟是个还不错的皇帝,不管在民间还是宗室,都有着无可比拟的威望,因此,当他们亲眼看到爱戴的君主被素来瞧不起的汉人杀死,首级还被挂在城门口羞辱时,心中的愤怒也到了空前鼎盛。
新帝上任第一件事,就是要为先帝报仇,这也是完颜洪烈继位时向所有贵族许下的承诺。
几十年前,他们还把大宋的皇族和宗室们像猪狗一样糟践着,黄药师这种做法无疑是在他们脸上扇了一巴掌,这种屈辱和愤怒,所有金人都不能接受。
因此经过半年的蛰伏,平定了完颜璟突然离世造成的混乱,又恰逢西夏国内乱,腾不出精力顾着外界,完颜洪烈几度思索,终究还是下了要复仇的决心。
这个后果是黄药师没料到的,因为金国常年纷乱,大小势力之间相互倾轧内耗,导致他们无法集中精力,合全国之力去做一件事,加上北方有正在崛起的蒙古,西有互为掣肘的西夏,因此,黄药师才会毫无顾忌地杀了完颜璟。
哪成想,正因他这个举动,让原本心思各异的金国王族宗亲们暂时放下隔阂,有志一同地将仇恨的目光吸引了过来。
谈不上后悔不后悔,如今再考虑这些问题没有任何意义。但金国因为此事再度南下,最大的导火索的确在自己,黄药师不会就这样放着不管。
“你一个人又能做什么?再杀一个?”魈侧目看他,神色中带着些淡淡的不赞同,“无论你杀掉多少个,永远都会有新的继任者,更何况,侵略的出发点永远是为了利益,不论个人做什么,都不会影响最终的结果。”
黄药师忽然笑了笑:“你这是在安慰我吗?真难得,居然能从你口中听到这样的话。”
魈不再言语,只是安静地看着他,等着对方接下来的话。
黄药师继续微微笑着道:“你以为我要做什么?像王重阳和洪七那样,率领义军抗击敌军,还是继续去刺杀完颜洪烈?放心,事情还没到那一步。”
他出身世家,祖父那一辈做过大官,自小受的是儒家那一套正统教育,最爱辛弃疾的诗,骨子里忠君爱国的思想并不比王重阳这几人少半分。若不是这样,他又何必费心思去抢《武穆遗书》,又千里迢迢跑去金大都刺杀完颜璟。
魈轻轻嗯了一声,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这事跟你没什么关系。”
这话听在黄药师耳里又像是安慰了,他轻轻笑着,目光在面无表情的少年仙人脸上绕了几圈,似乎觉得对方这样子不常见,便想从对方脸上看出点什么。
魈瞥他一眼,上扬的眼尾带出一抹艳丽的绯红,金色的瞳孔中是一如既往的无知无觉。
他丝毫不在意黄药师对他三不五时的探究行为,也不在乎偶尔的试探,只要别越过那条线,对方做任何事他都不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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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后,岛上每天有信鸽飞来飞去,每隔两三天便有岛外的弟子来回奔波传递情报。魈没有问黄药师具体准备怎么做,只看他和往日没什么区别的悠闲生活,就知道他对这事也不怎么着急。
至少从表面上看是这样的。
比起曲灵风的活泼开朗,陈玄风完全就是另一种完全不同的模样。也不知是不是魈的气场太强,陈玄风见了他总是低着头,话都不敢说几句,平时没什么事绝不会往他这边来,加上魈自己也不是个会哄小孩子的性格,对他的态度说不上冷淡,却也绝对跟热情和善扯不上一点边,这就导致陈玄风对他更怵了。
当然,他不仅见了魈是这样,见了总是没好脸的师父更是拘谨。
大徒弟见了自己跟老鼠见到猫一样,另一个徒弟还是这幅唯唯诺诺的模样,黄药师简直气不打一处来,他这样狂傲邪肆,平生从不会低头的人,最看不上的就是胆小懦弱的无能之辈,偏偏一个两个都是自己的徒弟,训完了还得耐着性子教导,世上还能有比这更郁闷的事吗?
听着黄药师隔三差五就训斥两个小徒弟,魈深深觉得,他们的师徒关系以后一定好不到哪去。
小孩子的教育不能只是打和骂,还要有更多的包容和引导,不知道黄药师什么时候才能想明白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