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和死死的摁住兄长的手,“哥哥,你就收下吧,我在王府里面吃的用的都不用自己操心,这钱放在我身边也用不着,你就收着吧,好歹家里也要有几个钱,能应个急啊……”
马文铭看了看自己红着眼睛的弟弟,点了点头也就没有推辞。
因为马文铭自己也是奴籍,他的工作就是听从官府的安排,去挑粪担水,清扫街道,或者打井挖渠。
所有的脏活累活都是他们干的,可是能够拿到手中的钱却是最少的,而且经常被克扣。
他的妻子做浆洗衣服,缝补军服的事,所能得到的粮食也非常有限,一家人起早贪黑奋力挣扎,也才将将没有饿死。
马文铭知道现在母亲年事已高,而且身体非常不好,随时都有可能命丧黄泉。
如果是寻常百姓家,老早就会准备晚年下葬的棺材寿衣。
可是对于他们这个家来说,不饿死就谢天谢地了。
哪里还会有时间,会有闲钱去置办那些东西!
作为儿子,如果在母亲去世的时候连一口薄皮棺材都置办不了,就那样把母亲凄凄惨惨的埋葬了,实在愧对祖先啊……
正是知道弟弟的心意,所以这个当哥哥的只好忍着羞愧,收下了铜钱。
马和看着这几个听话乖巧,非常懂事的孩子,心中很不是滋味儿。
要知道古代的太监虽然是个残缺之人,但是在言谈举止上和正常的男人几乎没有两样。
无论是容貌,还是声音都非常正常。
不是像后世某些电视电影里面演那样,挤着嗓子学女人说话,翘起兰花指比女人还要女人,一脸的邪魅,甚至喜爱穿上女人的衣服,扮作女人的模样。
那只不过是众人所以为的太监模样罢了,和历史的事实却有天壤之别。
他们只不过是身上少了一点东西,并不是改变了种性!
还是个男人!
马和虽然是太监,但是在他的心目当中却从来没有把自己当做污浊无用之人!
在他里面有豪情,也有抱负!
可是现在所面对的现实情况,却让人英雄气短……
马和小的时候,所过的生活不说锦衣玉食,起码也是衣食无忧,根本不会饿肚子,也不会为了食物忧虑。
可是眼前的母亲和哥哥,以及家中的这些孩子,却只能在别人面前低三下四,
身为奴籍之人,还有什么尊严可讲?
可即便是这样,依然活的苦苦挣扎!
家里一年到头都在挨饿,这些孩子甚至都不知道肉的滋味到底如何!
作为一个男人,马和感到深深的耻辱和愧疚。
这一刻,他的内心有些动摇了……
吃过午饭之后,马和的兄长又去干活了,似乎总有干不完的活。
嫂子和孩子们也为官府衙役洗衣服去了,衣服总也浆洗不尽。
马和来到坐在破床上的母亲身边,鼓足了勇气开口说道:“娘,您老人家不要担心,燕王府的道衍大师想要收我为徒,让孩儿跟着他修习佛法……”
“姚大师还向燕王殿下求情,只要时机成熟,就会免了咱们家的奴籍,娘,这是天大的好事啊,咱们家很快就要好起来了……”
说这话的时候,马和里面充满了矛盾和不安。
他想安慰母亲,想要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她。
可似乎也是在寻求母亲的支持……
马母温氏仔细看了看自己的儿子,脸上却没有表现出来任何的喜悦,
而是轻声问道:“那你心里是怎么想的?”
温氏也是个有见识的,根本不用儿子解释,就知道这位道衍大师在燕王府中肯定地位高超。
马和略显激动的笑着说道:“娘,孩儿当然十分感谢姚大师和燕王殿下,要是咱们家能够脱开奴籍,从此之后就不用再挨饿了,以哥哥的学问和才能,必然能够让全家衣食无忧……”
“我侄子珩儿,义儿还有均儿,都能到学堂里面读书识字,到时候考了举人进士,咱们家就可光耀门楣了……”
温氏摇了摇头说道:“和儿,娘不是说对我们马家有什么好处,娘是在问你心里愿不愿意。”
马和含笑说道:“娘,孩儿有什么不乐意的,如果能够拜姚大师为师,就算孩儿是个残缺之人也能够施展才学,只是孩儿要是受了菩萨戒,却不能不告诉母亲。”
马母温氏眼神黯淡的说道:“和儿,你是咱们马家的后代,咱们家里现在确实非常困苦,娘也知道你心里发苦,
可是和儿你要知道,娘也是读过《烈女传》,最喜欢《乐羊子妻》,你给娘背一背吧,让娘再听听。”
“娘……”
这一声娘叫出口,马和瞬间红了眼睛。
温氏脸色一变,斥责说道:“背!”
马和低下了头,顺从母亲的意思,声音更咽的背道:“羊子尝行路,得遗金一饼,还以与妻。
妻曰:‘妾闻志士不饮盗泉之水,廉者不受嗟来之食,况拾遗求利,以污其行乎!”’
温氏抬头盯着儿子,心中也非常伤痛的说道:“妾闻志士……不饮盗泉之水,廉者不受嗟来之食!况……以污其行乎!”
温氏说道:“和儿,古人品行高洁,不苟且求得,这是娘对你的期盼啊。”
作为一个明白人,马和毕竟是她生的,也是她养大的儿子,对儿子的习性非常清楚。
所以温氏通过马和神态和表情就知道自己的儿子在撒谎,那根本就不是他的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