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典娜的纹章
阿莱亚坐直了身子,眼睛盯着港口。
这是她想象出来的吗?
她闻了闻。
不,肯定有烧焦的味道飘在微风中。
她眯起眼睛,看着船周围黑暗而浓密的夜色。一切看起来都很正常。
一闪一闪的月光掠过夜空。
她抬起头来。
一只翼展惊人的鸟正从舷窗上方滑翔而过。
它盘旋了两圈,然后乘着无声的翅膀飞走了,停在一艘陌生的船头。
在那里。
那艘船正悄悄驶进港口。
这是一艘相当普通的单桅帆船,中间有一根大桅杆。
所有的帆都从那里展开,尽管它们有些破旧。
这艘船的缓慢速度一定是故意的,阿莱亚知道单桅帆船是敏捷和快速的,能够在横渡大西洋的重型货轮之间飞驰,而且只需一小队船员就可以航行。
但真正吸引阿莱亚注意力的是别的东西,当她用饥饿的眼睛跟踪船驶进港口时,她被挤在了摇摇欲坠的墙边。
船在冒烟。
船身上巨大的刀痕被熏黑了,散发着来自河对岸的火药味。如果她盯得很紧,她甚至能看到炮弹爆炸后留下的一个洞形轮廓。
这是一艘刚打完仗的船。
阿莱亚好奇地看了看。
更奇怪的是,这艘船没有炮甲板。
她试图辨认出船旗。
它有一个黑色背景上的白色对角线十字:商人。
为什么会有人攻击没有炮甲板的商船?她的手指激动得发抖。也许它被海盗袭击了。
阿莱亚看着单桅帆船在港口的另一边抛锚,远离大船,渐渐消失在风景中,在黑暗中隐藏着它伤痕累累的外表。
有几分钟一切都静止了,但阿莱亚的注意力无法转移。
然后她发现了那个物品。
在船头,有个东西在船灯的灯光下闪闪发光。
阿莱亚摸索着寻找她放在屋顶上的那块玻璃,并透过玻璃往外看。
她把船的景象放大了,现在她看到的是一只展翅猫头鹰的蚀刻画。
每只翅膀上都有一只金色的眼睛。
很难发现,更难以理解。
它对阿莱亚吹毛求疵,不知怎么的,感觉很熟悉。
她还没来得及钻过去,一个摇摇晃晃的跳板就被放下来了,两个人影上了船。
他们正朝码头阿莱亚所在胡同的尽头走去。
阿莱亚飞快地跑下楼梯,跑到街上去调查。
她躲在酒馆的墙角后面,等着看那些人影是否会从她身边经过。
一分钟过去了。
然后另一个。
就在她无法再抗拒的时候,她听到了。一场无声的谈话朝她走来。
她把背靠得更紧了,想从墙上听出他们在说什么,这时她意识到他们的声音有什么惊人之处。
其中一个是英国人——这本身并不罕见,因为人们从世界各地乘船来到塞维利亚——
但毫无疑问,这是一个女人的。
她凝视着外面的街道。
两个人都戴着黑色的兜帽,但阿莱亚看到其中一个人的一头金发散落开来,听到第二个女人用一种她从未听过的英语口音回答了第一个。
“不知道这个时候我们上哪儿去找那么多木头。”
“我们等不及了。这艘船现在需要它。”
“我们将不得不去偷别人的储备物资。”
他们走到听不见的地方。
但阿莱亚没有跟着他们,而是朝相反的方向冲了回来,离开了港口。
她很清楚自己该去哪。
黎明时分,阿莱亚沿着她那天晚上早些时候走的路线与时间赛跑——
昨天?
回大学去。
她穿过院子,抬头看了一眼天空,发现那里已经变成了青橙的颜色。
她爬过窗户,偷偷地走到书架前,把《传奇探险者》滑了出来,坐在地板上。
这本书翻到她常读的那一页,她几乎能从记忆中回忆起那些话来。
托马斯·詹姆斯是探险家之王,为了揭开世界的秘密,他伪装成商人的旗帜,在海上航行。
他的船上有一个古老的标志,雅典娜的标志,预示着他保存在船内的秘密。
有传言说,只有用他的金钥匙才能打开。
托马斯·詹姆斯就像海上的影子,他的同辈和历史似乎都没有注意到他,人们对他的功绩知之甚少,他的日记也早已湮没在岁月的迷雾中。
就在那里,在这页纸的底部:一只小小的金色猫头鹰,张开翅膀,带着眼睛。
阿莱亚查阅了图书馆关于古希腊的索引,直到她发现了一本名为《众神符号学》的大部头。
她翻着发霉的书页,读到这位希腊女神:
雅典娜以智慧和战略战争而闻名,她的象征包括与战争有关的橄榄树和代表智慧的猫头鹰。
这样一个独特的符号是不会被认错的。那一定是托马斯·詹姆斯的船。
但是,如果托马斯·詹姆斯早在80多年前就失踪了,那么现在驾驶他的船的女人是谁呢?
她之前听到了什么?
“我听说船上的船员都是女人……他们说,所有被他们杀死的水手的影子都在这里出没,所以他们管这艘船叫——”
阿莱亚的心怦怦直跳,她抓起那本《最危险的海上海盗》,找到了她要找的条目:
阴影之船。
传奇的海盗船。
在酒馆里经常听到关于那些凶残的杀人团伙的故事。
没有已知的目击报告。
阿莱亚确信托马斯·詹姆斯的船、影子之船和商船单桅帆船都是同一艘船的不同故事。
她把书抱在怀里,想起她在港口无意中听到的那些女人。
她从骨子里知道,在某个地方,不知怎么地,曾经有过其他像她一样的女孩。
她们是那么渴望、那么深切地渴望冒险和刺激,这种渴望在她们心里翻腾。
他们长大后成了海盗。
她得仔细看看那艘船。
……
故事的开始。
阿莱亚把书放回原处,此时第一缕阳光正从图书馆的窗户射进来。
她停了下来。
有什么东西在她面前闪闪发光。
在书柜的底部,还有一幅蚀刻着一只金色猫头鹰的画。
这张是零零碎碎的,比凹痕大不了多少。
留下记号的人一定是很久以前做的。
阿莱亚跪在地板上,在木制底座周围摸索,寻找弱点。
水龙头,水龙头,水龙头。
阿莱亚停顿了一下——最后的敲击声显然是空的。
她呼吸急促,把脸尽量贴近木头。
她在那里找到了一个可以用指甲抠进去的最小的凹槽……吱嘎一声,砰的一声,书架的一部分突然打开,灰尘和死苍蝇喷了出来。
里面有一本书。
封面是金色的,上面印着青铜字母,拼写出托马斯·詹姆斯。
阿莱亚用颤抖的手指把它捡起来。
这可能是他遗失的日记吗?
她一感觉到它有多薄,就意识到这是不可能的——里面只有六页厚厚的羊皮纸。
它们是空白的。
她失望地把每一页都看了一遍,确信自己一定遗漏了什么。
什么都没有。
她向后一靠,思绪又快又急。
这本书以托马斯·詹姆斯的名字命名。
她是在一个标有和他的船一样的标志的秘密隔间里发现的。
有人费了很大的劲把它藏在图书馆里。
谁会为了一本空白的书这么做呢?
不,这意味着什么,她很确定。
她只是不知道是什么。
把神秘的书夹在腋下,阿莱亚爬出窗户,朝河边走去。
港口在凌晨就醒了,阿莱亚看到的每一个地方都有大木箱,随着船只的包装和拆装,它们被绳子拉上拉下。
瓜达基维尔河波涛汹涌,大量的船只和货轮在河上相互摆布。
它是一个长长的蜿蜒的港口,环绕着塞维利亚城。
阿莱亚站在东岸,那里有一个最大的码头,许多水手从船上滑下来,直接进入艾尔普恩特。
在她身后,这座城市展现出迷宫般的狭窄街道和古老建筑。
海鸥在尖叫,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咸味,提醒着阿莱亚,她离那片从未见过的开阔的海洋有多近,尽管离这里只有半天的航程。
阿莱亚望向港口的另一边,她的胳膊下夹着那本金色的书,琢磨着如何靠近单桅帆船。
她必须去看看托马斯·詹姆斯的船和船上的女人们。
她冲上码头,在木条箱间来回穿梭,扫视港口的一切和每一个人。
她没有看到任何女性显得格格不入。
阿莱亚不理会两个扛着桶的男人的咒骂,径直朝码头深处走去。
临时搭建了一个市场,摊贩们叫卖着他们的商品,举着橘子和橄榄油来吸引新来的人。
在奶奶起床发现她失踪之前,阿莱亚几乎没有时间了。
当她跑过牲口棚时,撞上了另一对拿着桶的人。
当人们争先恐后地捡起他们掉下的硬币时,一阵新的咒骂朝她的方向涌来。
她避开了他们的烦恼,听到了什么使她停了下来。
附近水果摊上,有人结结巴巴地说着西班牙语,一口纯正的英国口音。
她是个女人。
阿莱亚蹑手蹑脚地走到摊位前,一只眼睛、耳朵和好奇的动物。
她把注意力集中在那个正在以物易物的女人身上。
那女人穿着宽松的裤子,柔软的皮靴包裹着她的小腿,一件白衬衫,里面是一件系着带子的背心。
她的脸是粉红色的,但下面是苍白的,脸颊和鼻子上有一些雀斑,眼睛上有几道皱纹。
她把栗色的长发从脖子上扯下来,用一条皮条扎了起来。
她的服装很特别——
她穿着裤子!——
阿莱亚忍不住张大了嘴巴,绝望地希望自己正盯着“影子之船”的一名船员。
一个海盗。
她确信自己偶然发现了一个她还没有足够的线索去解开的谜题。
但是,她是多么想解决这个问题埃
当她正在考虑要不要说话时,那女人转过身来。她看着阿莱亚,就像她正在剥开她的皮肤,以得到下面的秘密。
阿莱亚忍不住想象自己的样子。
也许是她身体上的一系列思想,所有的想象和梦想都是明亮的斑点。
阿莱亚刚一想入非非,那女人就转过身去,拿起桔子,伸出手给了卖主一些硬币。
阿莱亚用慢镜头看到了这一切。
她手腕上晒黑的皮肤,手指上的老茧,前臂上的衬衫露出了一个墨水图案——
猫头鹰纹身。
那个女人转身走开了。
阿莱亚感到一阵恐慌。
她不能失去跟她说话的机会。
在最后一刻,阿莱亚终于开口说话了。
“等等。”
她不知道自己的发音是否正确。
她只在午夜的时候在图书馆借着烛光对自己低声说英语,想象自己带领探险队穿越极地冰盖,或者沿着尼罗河而下,成为一个著名的探险家,流利地说15种语言,对各种学科都了如指掌。
在此之前,她从来没有对别人说过这种语言,只是在恐惧的驱使下才说出来的。
女人停止了。
“你会说英语吗?”
她问道,眉头紧锁,上下打量着阿莱亚。
阿莱亚局促不安,希望她的裙子没那么脏。
她不愿去想如果她祖母看到阿莱亚在这个州会说什么。
她点了点头,希望那女人不是在找清洁。
她是。
有那么一刹那,她的眼睛落在了阿莱亚手里的书上,然后在她眨眼之前又转回到了阿莱亚的脸上。
但阿莱亚已经看到了:当女人的眼睛看到封面上凸出的字母时,她的喉咙上下起伏,眼睛变黑了。她认出了那本书。
更重要的是,她想要。
阿莱亚把它抓得更紧,抬头盯着那个女人。
她知道那本神秘的书里藏着什么秘密吗?
那个女人打断了阿莱亚的困惑。
“我们需要一名船上的语言学家,因为我们的上一位……”
她停顿了一下。
“输了。”
她闪过一个灿烂的微笑,使她皱起的眉头像老鼠一样飞快地跑开了。
“感兴趣吗?”
阿莱雅,一个用单词塑造自己的女孩——西班牙语单词、法语单词、英语单词,甚至一些阿拉伯语单词——
突然发现自己找不到单词了。
她站在那里,抓着书,思绪在她的脑海里飞快地旋转,她无法捕捉。
她能去吗?
她是诱惑。
这是一次真正的冒险!
但有什么东西阻止了她。
她不禁想到,如果她突然从米格尔的生活中消失,米格尔会作何感想。
她的能量下降。
“我明白,”
那个女人说,她那凶狠的眼睛仍然盯着阿莱亚。
阿莱亚低头看了看,努力想说些什么,但当她张开嘴时,那个女人已经不见了。
阿莱亚转身,疯狂地想看她最后一眼,但市场上的人群无缝地隐藏着她的任何痕迹,裤子,猫头鹰纹身等等。
这一次,阿莱亚知道她不会再回来了。
她一直以为她会抓住这个冒险的机会,但她没有。
她仍然可以试着瞥见托马斯·詹姆斯的船——她想监视船员,看看他们在做什么,或者找出他们在哪里被袭击了。
她还留着那本书,那本书本身就是个谜。
但她对自己的失望并未消退。
她踢了一脚附近的木桶。
它感到不安。
阿莱亚皱起了眉头。
她把眼睛凑近盖子上的一个洞,看见下面有东西在闪闪发光。
硬币。
桶里藏着一大堆金币。
她抬头看了看那些人,他们中间还有一些桶,正忙着把它们装进附近的一艘船上。
她认出了其中一半人——他们都是胡安房东父亲手下的笨蛋。
钱收藏家。
那些经常去艾尔普恩特的人。
但他们把整桶的金币放在港口干什么?
阿莱亚捡起几枚散落的金币,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她一边研究其中一枚,一边把其他的放进口袋。
她恍然大悟。
它们是伪造的复制品。
一只大手紧紧抓住她的后颈,把她从桶边拖开。
阿莱亚喘着气,使劲踢着腿,一个粗哑的声音在她耳边咆哮:“你在这儿干什么?”
“什么都没有。”
阿莱亚说着,扭动着身子,想挣脱他的铁抓。
他从她手里抢过硬币。
他紧紧地搂着她。
他显然不打算放了她,所以阿莱亚尝试了另一种方法。
“我不会告诉任何人的,”
她告诉他。
“价格。”
他的笑声隆隆地响了出来,他的手指稍稍放松了。
阿莱亚抓住了机会。
她一脚瞄准身后,使劲踢了一脚。
男人的笑声变成了痛苦的呻吟,她衣服后面的拳头松开了,刚好让阿莱亚再次扭动,从他的指缝里滑了出去。
然后她走了。
她可能不强壮,但她动作很快。像鳗鱼一样滑滑的阿莱亚,在港口后面塞维利亚老城区迷宫般的小街道上,以闪电般的速度蜿蜒前行。最后,她来到了一条更宽阔的大道上,前面是中世纪船厂独特的中殿。
曾经,在被派遣去统治海洋之前,这里曾建造了一整支庞大的舰队。
现在砖墙里只有仓库。
所有的哥特式拱门和巨大的石头空间,偶尔会在里面发现一艘腐烂的船的骨架。
据说那里闹鬼,但阿莱亚从来没见过鬼。
她继续深入船厂,胡安喜欢在那里消磨时光。
当他看到阿莱亚时,胡安露出了一个掠夺性的微笑。如果换作其他日子,它会冻结她血管里的血液。他张开嘴想说话,但还没等他吐出更多的脏话,阿莱亚就扔了一枚硬币给他。
“看看它,”
阿莱亚告诉他。
胡安假装漠不关心地看着它。
但阿莱亚盯着他看得很紧,看到他脸上有些褪色。
“我建议你不要再对我的生活这么感兴趣了,”
她对他说。
“否则我将确保港务局对你父亲的事情非常感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