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信还是得给吕布送去,而这送信的人选……
“貂蝉,拜托你了。”贾诩郑重其事道。
得知袁术的儿子想娶吕昭,貂蝉周身萦绕起肉眼可见的低气压,她接过竹简,面无表情地回答“妾定不负所托。”
别人送信,或许会被吕布迁怒。
貂蝉送信就没这个烦恼,因为他俩同仇敌忾。
解除隔离后,孙坚便回到了自家营地中。
吕布本来留他喝酒庆祝一番,但貂蝉带来了一封要命的书信,令吕布的脸色瞬间晴转阴。
袁术提出联姻,对他对孙坚而言都算好事。这几天孙坚住在并州军的营地中,已经完全看明白了双方间的实力差距,吕布兵强马壮,粮草充足,而他们与刘表交战许久,人困马乏,一旦与吕布翻脸,很难占据上风。
但打了这么久的南阳落进旁人的口袋里,豫州原本属于自己的地盘还换给了袁术,失去落脚之地的孙坚心里相当苦闷,他认真回想一番,竟不知这些年都在忙碌什么。
想当年群雄讨董,他响应号召,挥师北上,一路大破武陵、南郡和南阳,还曾经将董卓逼得败退回长安,是何等的意气风发,怎么忽然就落到现在这个地步了呢?
我明明已经打过一遍荆州了!为什么现在这块地方不是我的?
孙坚百思不得其解。
回去的路上孙坚一直在思考这件事,想得太入神,差点儿撞树上。
幸亏有位骑白马的年轻郎君在附近,看到这一幕,赶紧给他拦住了。
“是子龙啊。”孙坚回过神,对年轻小郎君粲然一笑,关切询问道,“我不在的这段时日,营中状况如何?”
年轻郎君名赵云字子龙,常山真定人。公孙瓒为表联盟诚意,特别派遣了一支白马义从来协助袁术,赵云就是这支骑兵队的首领。
白马义从跟了袁术没几天,又被他交给孙坚统领,去荆州攻打刘表。
然后孙坚与刘表僵持不下,吕布入局,瘟疫爆发……因这一连串的事,赵云和部下们也一直留在了荆州。
赵云是公孙瓒的人,孙坚能请他帮忙打仗,除此之外就不好指挥他了。然赵云此人性格平和沉稳,只要是他认为正确的事,在不违背主公利益的前提下,他都会去做,并且做得很认真。
比如孙策学着吕昭的做法,关闭营寨,严查瘟疫,赵云就很配合,不仅毫无怨言,还主动承担了巡逻的工作。
这样踏实肯干又听话的年轻人谁不喜欢呢?孙坚动了挖墙脚的心思,有事没事就挥挥锄头,表达对赵云的亲近之意。
“破虏将军。”赵云礼貌地对孙坚说,“小郎君遣我来寻您,说是豫州来信了,急事,请您速归。”
袁公不止给吕布送信,给我也送信了?这两件事之间是否存在联系?孙坚心思微动,同时产生了一点疑惑。我儿子不是不着调的人,怎么会让赵云来说这事?
“劳烦子龙跑这一趟了。”孙坚笑道。
等回了营地,见过孙策后,孙坚就知道他为什么让赵云去了。
找个借口将赵云支开,避免他觉察到孙家内部发生了变故。
大帐内乱七八糟,宛如飓风过境。孙策发了很大的火,几乎把所有东西都掀翻了。
黄盖、程普、韩当和祖茂都在,四人戳在旁边,一脸担忧,看神情估计是劝阻过了,但孙策显然听不进去。
孙策双腿叉开坐在地上,一手撑着额头,一手搭着膝盖,掌心死死攥着一卷竹简,他用了很大的力气,骨节都泛起了苍白的颜色。
“……怎么了?”孙坚走过去,揉了一把儿子的脑袋。
“爹,”孙策递出竹简,声音嘶哑,双眼通红,“袁公路知道了。他扣押了娘和弟弟,向我们索要玉玺。”
孙坚的脸色变了。
吕昭望着荀攸,一双漂亮的眼睛里满是茫然之色。她想了一会儿,似乎是想明白了,茫然转为怒气,“袁公路竟如此小气,看不得我家和谐美满,也要给我爹塞人!”
上一个试图给我爹塞人的是王允!结果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荀攸“……”
吕昭的话如同一枚投入平静湖面的小石子,将荀攸浮在面上的完美笑容砸得出现了波动的涟漪。
于是他不笑了,恢复了一贯近乎面无表情的温和。
你的思维真是清奇,他想,而且什么叫“也”。
荀攸从未如此深刻地意识到同僚里有位靠谱的女性是件多么重要的事,尤其是在主公只有一个宝贝闺女的情况下。
如果蔡琰在这儿,就不需要他来跑这一趟,气氛也不会像现在一样尴尬了。
暗暗调整了一下心态,荀攸正色道“袁公路是想为他的儿子,求娶主公的女儿。”
这你总该听懂了吧!
吕昭花了一点点时间消化人物关系,她喃喃道“我爹就我一个女儿啊。”
荀攸嗯嗯,是的呢。
吕昭抽了口气,竖起手指指向自己,惊讶道“他想入赘我家?”
荀攸“……”只要袁术和他儿子没意见,好像也不是不行。
他还没发现自己的思考方式已经逐渐被吕昭带偏了。
短暂的震惊后,吕昭忽然来了兴趣,她用手肘撑着桌案,向前略微倾身,朝荀攸靠近了一点点,好奇地问“袁公路的儿子长什么样子啊?”
荀攸忍住后仰的冲动,木然道“攸未曾见过。”
“连张画像都没有,可见并不诚心。”吕昭点评道。
荀攸“……”除了天子选秀,没听说过谁家结亲前会互相让新人看画像的。
而且你的态度是不是过于积极了?
荀攸真的不想吐槽,但是念头宛如滚水表面沸腾的气泡,自然而然就从心底冒了出来,一句接一句,根本抑制不住,他唯一能做的就是闭紧嘴巴,别把这些话说出去。
在来的路上,荀攸认真思索过吕昭得知消息后会表现出怎样的情绪。
很大概率是愤怒,以她的聪慧,定能一眼看出袁术为何提出联姻,她不会有寻常百姓攀上高门大户的激动与惶恐,会觉得自己被当成工具利用了。
也可能并不在意,因为知道事成不了,吕布那关就过不去。
反正不会有羞涩,羞涩跟吕昭从来八竿子打不着,就好像吕布跟智慧攀不上关系一样。
事实是吕昭确实没羞涩,边塞民风果然剽悍开朗……可她好像很兴奋!
妄加揣测一位未婚女郎关于婚姻的态度是很失礼的,但这位未婚女郎十有八|九是主公唯一的继承人,她的婚姻和后代关系着自家势力的未来,乃重中之重!
这时已经不能把她当成普通女郎看待了,荀攸也必须得了解她的态度。
所以你为什么兴奋!你很想成亲吗?想成亲也不能是袁家人啊!
除非主公明天就把袁公路的地盘吞了,留下一位孤苦无依的袁家小郎君,毫无反抗之力,任你揉圆搓扁,爱怎么折腾怎么折腾。
……等等,主公不会就是这么想的吧?!
七上八下这种词汇不适合描述事事皆在掌握的荀攸,但他确确实实出现了类似的情绪……
“我爹已经拒绝了?”吕昭谈话的方向终于正常了,“他有没有特别生气,一边骂袁公路痴心妄想,一边宣布点齐人马准备出征?”
荀攸终于意识到自己想得太远了,赶紧把乱七八糟的念头打包扔出脑海。他摇摇头,“没有。”
“那他同意了?”吕昭挑眉。
荀攸“也没有。”
吕昭“……这也没有,那也没有,他到底什么反应?”
荀攸的眼里流转着古怪的情绪,他慢慢道“主公在擦戟。”
吕昭“………”啊,这是打算杀人了。
两人面面相觑,片刻后吕昭小心翼翼地说“冬天不适合打仗,而且我们目前根基未稳,不可贸然开战。”
荀攸露出赞同的目光,日常夸夸“君侯思虑周全。”
很好,劝住女郎就意味着主公那里稳了!
幸亏这一家子不全是冲动型的。
“但是我怕我爹心里会不舒服,”吕昭苦恼地捏捏眉心,“他一气不顺,就总想搞事……”
哈士奇运动量不够的时候,会疯狂拆家。
在自己遭殃和外人遭殃之间,吕昭选择后者。
“这附近有没有黄巾残党,山匪贼寇之类的?”她沉思,“拜托我爹出去转一圈好了。”
消耗精力的同时造福百姓,一举两得,美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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