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操场对面发令枪响起,躁动的人群如海浪般席卷而来,视觉冲击力十分强烈。
明蔚心一下提到嗓子口,她看不清具体战况,只听到加油声一浪高过一浪。这一刻,她感觉自己的灵魂仿佛也迅速跟着进入到一种“随波逐流”的状态之中。
第二棒跑直道的是大长腿凌静,明蔚眼看她离自己越来越近,努力调整好呼吸,一边伸手,一边小跑起来。
接力棒重重塞到她手里,凌静哑着嗓子喊一声“冲啊!明蔚!”
明蔚听不到别的声音了,满脑子里都是那声“冲啊!”
她仿佛奔跑在战场的冲锋战士,她的任务是把接力棒稳稳妥妥交给第四棒。
弯道是拉开距离的关键节点,明蔚倾着身子,如风一般追赶前面的同学。
身体越来越轻,脚步却越来越沉重。
耳旁只有呼呼的风声,她一再告诉自己坚持、坚持、再坚持!冲啊、冲啊、往前冲!
把接力棒交给第四位战友后,明蔚也激动地大喊一声“冲啊”,要把全身的力量都赋予对方。
潮水般的人群穿过她,所有人的注意力集中在最后一棒的冲刺。
退潮后,明蔚俯身屈膝,两手撑在膝盖上,大口大口喘气,眼前奔跑的背影渐渐变成一个个模糊的点。
忽然眼一黑,脚步拌蒜,趔趄着就要摔倒。
下一秒,她被揽进一个清冽的怀抱,朦胧中,闻到了青草的气息和熟悉的味道。
一道声音落在头顶,有人低低地说了一句“别怕,我在。”
“她中暑了?”有人问。
“可能是低血糖。”齐泓光的声音。
“不是中暑,也不是低血糖,是”李小蓉收起青草油,没再解释。
「失血过多」,这个词估计会吓到这群男生。
齐泓光瞬间了然,扶着明蔚来到班级休息区。
明蔚眯了会眼睛,再睁眼视线恢复了正常,开口就问,“我们班跑了第几?”
傻刺猬,记挂的还是这个。
“全校第二,成绩不错。”
“嘿嘿嘿,军功章有我的四分之一。”
明蔚喉咙干渴,齐泓光送上水壶,温声道,“明知道自己身体现在不适合剧烈运动,老邹不是安排了替补的人么?”
“金主任说过,咬定青山不放松,要拼就拼到底嘛。”明蔚喝一口水,温温的,意外又甜甜的,加了红糖,肯定是齐泓光的爱心。
少年静静席地而坐,目光落在很远很远的地方。
下午五点半的天空,一颗橘色的鹅蛋黄,从棉花糖云海里渐渐浮上来,从云层里洒下一道道金色的光。
“小光,”明蔚尾音上扬,凑到他耳旁,“有一只小刺猬走丢了,一个仙女带着三只小刺猬来到你身边,一个金刺猬、一个银刺猬、一个傻刺猬,她问你丢的是哪个刺猬?”
齐泓光不假思索“金刺猬。”
明蔚“孩子,不可以贪心,你要诚实哦。”
“那就银刺猬。”
“好吧,见你是个好孩子,我就把金银刺猬都送给你吧。”
少女脸上有一层细密的绒毛,如刚摘下的新鲜水蜜桃。
齐泓光嘴角一扬,抬指戳戳明蔚的脑袋,“我只要傻刺猬就行。”
明蔚捂着脑门嘿嘿嘿地笑。
“再多喝点糖水。”
“哦。”明蔚乖乖补充糖分。
放下水壶的瞬间,鼻尖有一瞬的触感。
齐泓光又轻轻刮了一下她鼻子,动作快如闪电,明蔚都没看清他用的哪只手,又是什么时候收回去的。
“齐小光!你又偷袭我。用的哪只狗爪?”
明蔚想也没想,也要还击去碰他的鼻梁,力气之大,变成了伸手直直捂住他的嘴。
少年鼻梁坚/挺,如冰山脊梁,万万没想到他的唇那么软。
时间有一秒静止,明蔚忽然掌心发烫,她捂住的,是火山吧
“傻刺猬。”
他唤她,声音从她指缝间溜出来,更像穿过树叶的春风,温热又湿润。
等她移开手,掌心那种痒痒的湿意久久挥之不去。
少女先前白得晃眼的脸蛋,如今渐渐浮上了一层红晕。
“缓过来了吗?”某人还有心思低头和她调侃,“我看你脸上快要着火了。”
明蔚佯做嫌弃地把沾手上的口水抹回它的主人身上,“这叫面色红润,看清楚哦,哥哥。”
“哥哥”这两个字,嗓音很软糯,轻飘飘落在他耳朵里,却召唤出了躲在他心里的兔子,齐泓光感觉心底有什么膨膨在鼓胀,心脏扑通扑通,甚至听出了点甜甜的味道。
两人起身,齐泓光忽然在她面前蹲下了,仿佛臣服于她。那一秒,她甚至有种错觉骑士也这样对待他的公主吗?
明蔚低头看他乌黑的发顶,感觉脚背一紧——哦,原来是帮她绑鞋带啊。
“你都叫我哥哥了,我得尽点哥哥的义务,是不是啊,妹妹。”
戴文婷开始了新一轮广播“健儿们!青春,是翱翔的雄鹰,是奔驰的骏马,坚持就是胜利。赛出水平,赛出风格,你们是自己的英雄!”
明蔚竖着耳朵,听她播报今天各班的成绩。
“小光,有没有哪个词语,可以表达因为别人的荣誉,自己也感到荣幸和光荣?”
“与有荣焉。”
明蔚默念“与有荣焉”,原来这就是集体荣誉感。虽然个子没长高,但也是她参加校运会预料之外的收获。
“青春无悔,逐梦扬威!”戴文婷的声音宛转悠扬,在半空回响。
“小刺猬,你今天也做得很棒。与有荣焉。”
明蔚闻言,眼眸渐渐亮了起来。她也认证自己今天表现不错,得意地挺起胸膛,做出飞行手势,“冲啊!”
天很蓝,云在动,风吹树叶,簌簌作响。
夕阳将操场上两道身影拖得很长,时而错开,时而交叠在一起,深深印在了彼此的青春纪念册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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