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守信轻轻颔首,没有说话。
“陛下”刘词轻声呼唤,被张永德制止了。
所有人都看得出,柴荣才是最疲累的一个。
不管是心里还是身体,作为皇帝和统帅,他承受着难以想象的压力。
一场大战,一波三折,从起初的势均力敌,到略占上风,再到突然溃败,最后奋起反击。
相比身体,柴荣精神受到的折磨可想而知。
但胜利之后的辉煌也是无与伦比的。
大周天子亲自率众冲锋,那是何等勇烈气势!
皇帝亲战,将军效死,将士用命,再加上老天以南风相助,才造就这场惊世大战的胜利!
将士们用无比崇敬的目光注视着他们的大周皇帝,有如此勇悍的圣天子,何愁国家不兴!
深深吸了几口气,柴荣才把摇曳的心神稳住,转过身面对众将,目光从他们脸上一一扫过,嘶哑嗓音道:“诸位,辛苦了”
众人齐刷刷跪倒,抱拳高呼:“陛下万岁!”
山呼声从高坡传下,很快,四面响起潮水般的万岁声。
大周军人在用最响亮的声音称颂他们的皇帝陛下。
柴荣示意众人起身,看着刘词和朱秀,僵硬地挤出笑容:“若非你二人来的及时,敌军不可能败得这般快。”
“全赖陛下洪福齐天,三军将士悍不畏死!”
刘词和朱秀相当有默契地齐声道。
柴荣道:“朕观你们来时声势惊人,黄土扬天,除了后军,还有哪支兵马赶来支援?”
刘词瞥了朱秀一眼,朱秀忙笑道:“只有我们后军!”
柴荣愣了愣,其他将士也是一愣。
“有多少兵马?”柴荣又问。
朱秀咧嘴道:“不足五千!”
李重进嚷嚷道:“不可能!那阵势看着得有两三万人!”
朱秀摊摊手笑道:“当真只有五千。我命人在骡马尾巴上拖挂树枝,又让兵士们砍了好些树枝,一边跑一边拖在地上,扬起灰尘,所以看着吓人。
还有军旗,也是从晋州临时找来的,东拼西凑,几乎人手一杆旗,就栓在枪头上。
有些旗帜甚至还是当年石晋朝和刘汉朝留下的,刘崇要是仔细看,非得气死不可!”
众人瞠目结舌,这他娘的也行!
柴荣面皮颤了颤,颇为无语。
“余下的后军兵马,哪里去了?”
朱秀惊讶道:“臣行动之前特地密奏陛下,莫非没有送到?”
柴荣朝张永德看去,张永德仔细回想,忙道:“确有密报送来,只是当时战事激烈,情势不妙,臣放在身上一时忘了,请陛下恕罪!”
张永德在身上一阵摸索,却找不到那封密报。
柴荣道:“无妨,大战之际,难免疏漏。朱秀你说吧,究竟怎么回事?”
朱秀赶紧把自己的安排说了出来。
“臣未得陛下旨意擅做主张,请陛下恕罪!”朱秀作势要拜倒。
柴荣摆摆手,笑道:“无妨,朕原本也是想这样安排,只是手中兵力有限,担心分兵太多,影响正面决战,故而才舍弃凋黄岭,全力押注岭。
你和朕想到一块去了,补上这一遗漏,很好!”
“多谢陛下宽宏!”朱秀长揖拜谢,心里松口气。
柴荣的气量建立在强大的自信之上,他相信不管什么经天纬地之才,他都能驾驭得住。
这也是他最吸引人的人格魅力之一,所以朱秀才敢在他面前玩未卜先知的把戏。
刘词提醒道:“陛下,刘崇败兵尚且有万余之多,不可给敌军喘息机会,当尽快收拢兵马,乘胜追击!”
众将纷纷赞同。
柴荣道:“就请刘老将军率领后军,再整合一部分兵马,追击敌军,谁愿意配合刘老将军追敌?”
赵匡胤当先站出来:“末将愿往!”
柴荣露出一丝赞赏,“好!你就辅左刘老将军,尽力把刘崇败军往岭方向逼退!”
二人领命告退而去。
柴荣环视众人,沉声道:“朕现在想知道的是,东厢军发生了什么?樊爱能、何徽在何处?”
众人相互看看,向训站出来道:“启禀陛下,东厢军战败溃逃,樊爱能何徽二人不知所踪!臣听逃回来的东厢败兵说,是樊爱能何徽挡不住张元徽勐攻,率先逃离战场,当时有人高呼周军战败,陛下、陛下”
向训看了眼柴荣,不敢再说。
柴荣面色冷厉:“说朕已经战死或者被擒?”
向训低头道:“东厢军因此军心涣散,无心再战,千余步卒投降,余者皆逃!”
柴荣已是气得浑身发抖,没想到他委以重任的樊爱能、何徽竟然如此不堪,在战事还未结束,胜败未分之时,丢下兵士逃离战场。
有如此无能窝囊的将领,难怪东厢军几近覆灭。
只差一点,就导致整场大战惨败告终。
柴荣压抑愤怒低吼道:“有谁知道此二人逃往何处?”
众人面面相觑。
朱秀忽地澹澹道:“臣和刘词老将军赶来路上,遇见溃逃兵士,说樊爱能和何徽传下话,直言契丹人大军赶到,周军惨败,活下来的全都投降了!”
众将一听此话,更是气得直骂娘。
李重进愤恨道:“两个狗贼自己跑了也就算了,还敢造谣生事!这些话要是传到晋城,传到开封,朝廷还不得乱成一锅粥!”
向训道:“陛下,此二乱军心,留不得!”
史彦超也骂道:“请陛下斩此二人,以定军心!”
柴荣脸色阴沉,咬牙低喝道:“传朕旨意,即刻收拢溃逃兵士,若七日内不回营,连同家族一律坐罪处死!”